富丽堂皇的皇宫里熏了艾草,风一吹,那气息烟雾一般游走,使得一向具有天家威仪的连绵宫阙总算也有了几分民间的烟火气,很有些与民同庆的味道。
而今年,皇帝突然起了一家相聚的念头,便令内侍请了兰陵长公主与荣王夫妇入宫,又叫了诸皇子公主一起,一大家子人齐聚一堂,举行家宴。
谢皇后入场的时机拿捏得刚刚好,当她雍容华贵的在一众宫人簇拥下到达举行宫宴的启明殿时,除去皇帝与兰陵长公主及荣王未到,宫妃皇子公主已经是齐聚了。
既不失母仪天下的气度,太过小家子气,也不会叫人觉得不敬叔姑,在兰陵长公主与荣王面前摆谱。
韦明玄甚至忍不住想,如此行为有度,上辈子母后及自己会笑到最后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宣贵妃梳了贵气的盘恒髻,繁密的发髻上簪了一对点翠嵌珍珠步摇,细小的珍珠坠成几穗,行走时摇动起来格外动人。身上水红的轻衫上绣了活灵活现的水仙,下身玫瑰紫的撒花长裙,一双丹凤眼媚意天成,眼睁睁见着皇后凤驾到眼前了,这才懒洋洋的福身行礼,语气也不怎么客气:“皇后娘娘好大架子,臣妾们在此都要等不及了呢。”
一众宫妃与诸皇子公主也起身向皇后俯身施礼,原本热闹的内殿,一时间倒觉秩序井然。
宣贵妃在后宫里头没有什么交好的人,同她来往最多的大概是皇帝了,所以也造成了当下宣贵妃在后宫里奇异的交往模式。
#后宫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
#拉仇恨到无敌也是一种寂寞#
#是皇后本宫也敢撕#
#想撕谁撕谁好痛快#
皇后看了看宣贵妃玉面上毫不掩饰的不耐之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在宫人搀扶下,到了中间的位子上坐定了,这才笑着轻轻开口:“倒是累了你们,本宫已经叫人准备了蜜粽,权当给诸位开胃了。”
苏昭容自从降位之后憔悴了许多,整个人仿佛是一夜之间老去了十几岁。她是后宫之中跟着皇帝时间最长的妃嫔了,一直以来也是除了皇后之外最有脸面的宫妃,却不想竟栽在一个根基尚浅的卢氏手里了,一下子落得如此田地。
到底是多年夫妻,她对着皇帝是真的有感情,遭遇了如此明晃晃的喜新厌旧,整个人都差点被打垮了,宫里头全在暗地里笑她,宣贵妃对着她也很是不假辞色,降位以来的艰难是她此生从未尝过的,真真是度日如年。
遇见今日这般的境况,若是当初的她,也会像宣贵妃一般这么刺一刺皇后,可如今境况急转直下,站在高处骄傲不已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她了,她在一边看着宣贵妃做着自己之前做的事,心里头反而有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在流转。
她自嘲的笑了笑,到底是花无百日红,当初那个明艳动人的苏贵妃早被人忘了吧,如今当道的已经是千娇百媚的宣贵妃了。
人到底都是要往前走的,再不济,她还有儿子呢,总比卢氏那个贱人好多了。
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的她,对着皇后格外的恭谨有礼,全然不似素日里的张狂:“到底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气度叫臣妾们惭愧。”
皇长子成王今年十九岁了,还未册立正妃,这在权贵之家乃至皇族都是很少见的,苏昭容自己也很明白成王的优势无非是占了长子的名头,与其他皇子相较也是更有可能最先生下皇长孙的,不能成婚又怎么办?岂不是白白的浪费了这个先机?
为此,苏昭容之前专门也求过皇帝,然而皇帝的态度很暧昧,只是表示届时公开来一次选秀,为适龄的诸皇子一起选妃,皇长子也不好例外,苏昭容再三恳求,皆未应允,且每每提及此事,皇帝神色都是阴晴不定,苏昭容心知皇帝心意已决,便自觉地闭嘴了。
直到今年春,皇帝下圣旨有皇后主理选秀之事,苏昭容虽然早有看好的人选,但皇后若是此时趁着职务之便给她使绊子,只怕也是有苦说不出,再者,若她还是贵妃之位倒是可以说两句,如今不过是小小昭容,怎敢置喙?
只能好好地巴结着皇后,总不要害了自己的儿子才是。
皇后嘴角扬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不露痕迹的往殿内扫了一眼,才曼声道:“今日只是家宴,不必如此拘礼,都起来吧。”
皇宫的生存守则是,无论怎样各怀鬼胎,大面儿上都要有天家仪度,是故在平身之后,大殿里马上恢复了热闹而不实严谨的气氛,公主们不时的一边姐妹情深,一边用含蓄的言语的毒针互相刺几下,诸皇子也是言谈之间连连打着机锋,饶是如此,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很是祥和的。
而兰陵长公主与荣王一家协同入场后,气氛不由得更加的热烈了几分,这二位是皇帝的同胞血亲,对皇帝及宗室的影响力不言而喻,与之交好绝对是好处多于坏处的。
所以当皇帝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众星捧月的驾到时,见到的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对此,至少皇帝在表面上还是很满意的。
韦明玄在旁冷冷的看着皇帝神色,心里却想起前世的许多事情来。
同前世一样,皇帝选择了皇长子成王,皇二子和王以及自己三个人构成一个三角,暂时性的使朝堂势力保持平衡,呵,为了稳定自己的椅子连自己的儿子都能算进去,真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他不由得在心里冷冷的忖度,这三个人里头,可没一个善茬呢,哪一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至于其他几个皇子,都是天家富贵里头长大的,谁又敢说对那把椅子毫无念想呢。
也许,他无奈的想,所以流着皇家血脉的人,骨子里都有一种寒冰的冷锐残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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