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对不起,老师,以前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乱考了。”晏白想了想,惆怅忧悒地轻轻说,“这次我受伤之后,我想通了很多事情。以前的我一直在荒废光阴,人生不知何时会突然结束,我觉得应该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不浪费每一刻,不然死亡来临时,只会是满心懊悔。”
晏白的语气太凝重了,听得英语老师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讪讪地说:“你开窍就好,不要荒废自己的天分。希望你今天不是在和老师开玩笑。”
晏白认真地说:“谢谢老师。”
英语老师说:“耽误你吃饭。现在这么晚了,食堂学生窗口大概没什么好菜,我带你去教师窗口打菜。”
于是,同学们又看见,被请去老师办公室“喝茶”的晏白居然安然无恙,而且大摇大摆地跟着英语老师去了教师窗口,打了满满的一盘好菜,有红烧茄子、黄豆炖猪蹄、酱爆包菜,一毛钱没花,老师请的。看得他们这些一下课就累死累活飞奔过来抢菜的人羡慕死了。
艾正青也看到了,他本来还为晏白被老师叫去感到担心,没想到晏白出来就被老师请吃饭了?!不愧是他们的大哥!
他等着晏白吃完饭,和老师告别后走出食堂,这才迎过去:“大哥!”
晏白叹气:“我说了,我不是你大哥。”
艾正青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大哥你怎么说话变得这么老气横秋的?还怪腔怪调的。”
晏白紧抿嘴唇,不再发话。
艾正青追上他,挠挠头,他想起一件事:“大哥,我忘了和你说了,做早操的时候叶梦舟来找过你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晏白觉得是听错,但也停住脚步,他暮气沉沉般的目光闪烁了下,惊疑不定地问:“谁?”
艾正青:“叶梦舟啊,一班的叶梦舟。”
叶梦舟――
只是听到这个名字,便叫晏白浑身上下的鲜血都重新炙热起来,须臾之后,又渐渐冷下去――不,叶梦舟已经死了。八十年了,他早就死了。
艾正青口中的叶梦舟只是个和小石头姓名相似的人吧。晏白的眸光慢慢黯然下去,可是,他为什么记不起这个“叶梦舟”的事呢?
晏白问:“这是谁?”
艾正青愣了下,说:“他……他是你很讨厌的一个人。你不记得了吗?”
晏白尝试着想了想,只觉得头疼,一时间想不起来,他说:“我脑袋受伤,有些事情忘掉了。”
艾正青“哦”了一声:“那别管那个叶梦舟了。”
晏白每听到一次“叶梦舟”这个名字,就像是在他心尖最柔软的地方用针扎一下,即便他知道叶梦舟已然离世,可一腔柔情怎能按捺得住?
人世间的喜欢,若是能制住,便不是真的喜欢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说:“我去见见那个叶梦舟。”
晏白直接回教学楼,去了一班教室,喊住一位路过的女生:“你好,我想找叶梦舟,他在吗?”
那位同学往教室里扫了一眼,跟他说:“不在。”
晏白忙不迭问:“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女生转头问教室里的人,“宋哲,你知道叶梦舟去哪了吗?十一班的晏白找他。”
一个单眼皮、有点狐狸相貌的男生这才从书海中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晏白,咂舌一声,起身走出来:“你找叶梦舟干什么?”
晏白说:“我只是……只是想见见他。”
宋哲嫌恶地说:“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你找叶梦舟准没好心,你别来找他了,你欺负他欺负得还不够吗?你行行好,别再欺负他了。他到底哪招惹你了?”
他可真是,不管在哪,都是万人嫌,晏白说:“我没有想要欺负他,我真的,只是想见他一面。你知道他在哪吗?”
宋哲这才说:“不知道。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没骗你,我真不知道。”
晏白:“……”
这叶梦舟应该在学校,可他不知道叶梦舟具体到底在哪,他们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相遇。
晏白在学校里找了一圈,哪都没找到叶梦舟,满心焦急。
铃声响起,该去上课了。
晏白泄气,正要往回走。
“晏白!你在这啊!”
晏白转过身,循声望去――
斑驳的红砖墙上攀着一丛碧绿的花藤,如火般的红色凌霄花开满枝头,一个少年像是拨开绮丽花丛般忽地走出来。
晏白僵在原地,少年朝他快步走去,惊喜地脱口而出:“我找你好久。”
正是他千万回梦中,最最思念的那个少年。蓦然回首,就在灯火阑珊处。
一阵风吹过,学校的老院子里,那棵百年柳树被拂动,柳絮似新雪般纷纷扬扬落下来。
晏白想起一九二几的某个冬夜,他坐火车到北平。黑黢黢的天,白茫茫的雪,叶梦舟就在路边昏黄的街灯下等他很久,忘了带伞,雪落在他的发梢和肩膀,鼻子都冻红,却一见到他,就笑起来,呵出一团白雾。
那般可爱,别说是雪,叫他的心都要融化了。
澎湃的记忆轰然涌进他脑海中,他终于记起来了,晏白眼也不眨地凝望着他,湿润的眸光闪烁,情不自禁地微微笑起来,轻叹般念这名字,像在念一句情诗:“……叶梦舟。”
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