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道,“只要往香港一躲,官府能耐我何?阿爹,你儿子我在香港上环买了宅子,您老和几位阿妈这就搬过去,济世大学里面还能给您一份儒学总教席的差事,每个月有三百大洋的薪水!比您在三元里这里当土财主强多了。”
陆老头道“可是咱们三元里这一闹又何用处?朱皇爷要兴军来打广州了?”他摇摇头自问自答,“不可能,不可能的,广东一省现在有八旗新军六千,绿营兵丁不下十万,民团壮勇更以数十万计。朱皇爷才在大屿山屯了多少兵?要打广州……起码要有两万西洋兵法练出的精兵,没有一两年的准备,根本不可能行动。三元里现在闹事,恐怕没有什么前途吧?”
“有前途啊!”陆思元沉沉一笑,压低声音道:“阿爹,您有大学士的前途,儿子我有督抚的前途,咱们三元里陆家就是大明中兴的功臣,前程似锦啊!”
陆培芳指指院子里的农人,低声道:“他们呢?八旗、绿营的大兵碾压过来,只怕俱为飞灰吧?”
“一将功成万骨枯……”陆思元扫了一眼院子里面的农人,叹口气道,“或许会有一二名垂青史之将的。”
“可这又是图个啥?”陆培芳目光定定地看着儿子,一字一顿地问道,“明知道必败,朱皇爷还出钱出枪,所图为何?”
陆思元冷冷道:“所图的便是广东全省十数万团练壮勇!满清昏君道光素来不信汉人,对咱们汉人士绅所掌握的团练,是既用且防,就怕尾大不掉……若能有士绅鼓动团练起事,这道光昏君会如何应对?”
“原来如此!”陆培芳缓缓点了下头,嘴角浮出快意地冷笑,“是该让那昏君自毁长城,若无广东十数万团勇壮丁,就凭他的几千八旗,数万绿营,这广东真要姓朱了!”
……
“涤生啊,依老夫为官治军多年的经验来看,绿营武官多不堪用是实,不过还不至于倒戈,这大屿山之变,多半另有隐情。”
九龙洋务衙门,林则徐捋着胡子对前来拜访的曾国藩说道。曾国藩是陪广州将军穆特恩一同来九龙视察水师大鹏左营的,顺道也拜访一下林则徐这位士林领袖。
曾国藩叹口气摇头道:“穆翁……不过这十八个绿营官附逆确是事实,如果来广东梳理绿营的是赛中堂,或许可以周全一二,而下官是汉臣。”
林则徐呵呵笑了,“打板子是得重些,不过挖墙角还是要轻一点的。”
曾国藩眯着对三角眼细细品着林则徐的话,半晌才道:“广东绿营的确是腐朽不堪,若不严加整顿,来日朱逆进犯,只怕要坏国家的大事。而且……穆军门也没有用广州八旗的将官充任水师,而是从陆路绿营调了些颇能任事的将官到水师来,其中大半都是武举出身的,较之行伍之员,无论学识、操守,都胜一筹。眼下广东水师,已经颇有振奋之气象。”
林则徐微笑摇头,“那广东绿营陆路的缺又是谁补了去?”
曾国藩默然不语。穆特恩借口八旗兵丁皆以弓马为先,不熟水战,没有用广州八旗的将官填充广东水师。而是从广东陆路绿营调来了大批武举出身的武官,补了大批水师武官被开革后留下的缺,至于他们这些人在陆路绿营的差事,自然都由广州八旗的武官补了去。
半晌后,曾国藩才道:“经下官开革之员,皆系劣迹斑斑,实难当保卫社稷之重任……下官但求问心无愧尔。”
林则徐捻着胡子点了点头,笑道:“好一个问心无愧,我等为官之人,现在也只能求一个无愧了。”
正说话的时候,外头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想起,接着就见洋务衙门总文案兼九龙铁厂总办魏源推门也不通报便推门走了进来。
“穆翁,广州出状况了!有人密报三元里民壮预备闹事,抗税抗捐,还反对八旗新军在他们那儿建兵营。穆军门已经准备启程回广州坐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