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幸存者们,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送别战友,他们把找到的碎片全都送上了柴架,让同袍在那边世界的身躯尽可能地保持完整。不过,亲兵幢的好汉就算少了一两只手脚,照样能把地府鬼卒逮起来一顿胖揍。
他们是全羽林最棒的好手。也是全大齐最棒的好手。杨百胜、胡金鑫、朱桃符、谢二灿……他们留下的空缺,不是随便便便塞过来三十个人就能填补的。实际上,五座山头的守军全都应该撤回后方整补,把老兵与补充兵混在一起狠狠练上一整月,这才有可能恢复之前的战斗力。但是宏赐堡的将帅们没有这样做,赵栋成他们仅仅只是向南挪了半里地,跟丑号烽燧的半队步兵调换了一下防区而已。
五十个新兵被硬塞了过来。赵栋成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什长,每天不仅要教新兵排队放铳,还要动用拳头摆平无穷无尽的口角与纠纷,“他拿了我的枕头!”,“打饭时候他故意耍赖”,“为啥他犯了错,俺们伍的人都得受罚?”……/爷爷的腿,前线天天都在噼里啪啦放枪,老子却要在这里带孩子当奶娘!/
战况的确是愈演愈烈。正月十五、正月十六,五连高地那边的爆炸声一响就是几个时辰,热闹的根本不用额外再放鞭炮。正月十八,一支由披甲骑兵和重铠尼人混编而成的戎狄千人队,沿着官道强行向南突破,就连丑号烽燧刚刚学会左右转的新兵,都拿起训练用的细管铳上了战场。
他们懂得把枪口瞄准官道方向,然后听从老兵的口令扣动扳机,但是准确性和火力密度,那就完全无法保证了。一个新兵往铳管里塞了十二份弹药,唯独忘了给药锅分上一份。另一个新兵碰到鸟铳哑火,居然愚蠢地把枪管凑到眼前往里瞅,结果被赵栋成眼疾手快地一脚踢翻……
他们制造出蔚为壮观的光亮与声响,为最终退敌也算是多少做出了一点贡献。全队人马最后居然仅有三人遭到误伤,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赵栋成就是三个倒霉蛋之一。一发铅弹擦着后脑勺飞过,把半尺长的一道头发连着头皮一起刮掉。他罚了那个肇事者上下山二十趟,外加连续五天的拉风箱烧火杂役,但这些惩罚虽然能让新兵老实一些,对他自己的焦虑却没有任何缓解作用。
为了类似的事情不要再次发生,自从走出地牢之后,赵栋成又一次提起了炭棒。他向兰陵王建议,刚征来的新兵不应直接丢到前线,至少要在宏赐堡训练半个月;教官的数目如果不足,可以考虑雇佣一些民间专业人士,例如那位来自西域之西的“猎邪费达因”……
他花了一个晚上来完成这封私人信笺。但他还没来得及托人送出去,直接来自殿下的传令兵,就已经抢先来到了丑号烽燧。“为报明军务!”来人站在壕沟外侧,神情严肃地举起右手:
“艾队副、赵什长,上前接令!”
新兵们好奇地看着这位骑兵,对白额骏马和披风上的飞翼纹饰指指点点。对他们来说,这只是枯燥生活当中的一点小小调剂,但对赵栋成来说,对方隐藏在手势中的坏消息,却是仿佛晴天霹雳一般:
食指与中指成对,无名指与小指成对,然后分别向左右分开。“准备转进”,自从得胜堡沦陷后,这是赵栋成第四次看到这个手势,并且绝对不可能是最后一次。先是长城,然后是旧防线,接着是新防线,今天终于轮到了宏赐堡。大同城外的最后一道屏障,宏赐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