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重新找回与身体的联系,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时辰以后了。起先,赵栋成的心中只有一片混沌的幻影,几个若有若无的亮点在其中沉浮,朦胧得仿佛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慢慢地,光点串联成了长短不定的一条条光线,众多光线曲折相交,很快又成了一片看上去无比温暖的光团,仿佛只要伸手抓住,这辈子所有的愿望就能一下满足。
恍惚之间,赵栋成向着那片光芒探出了手臂。他就像刚出生的婴儿那样懵懂,没有多余的想法,没有复杂的意识,只想着收拢五指,把那片稳定抓在手中——
光亮与手指融为一团。就在同时,剧痛宛如满月时的大潮,一下子把他整个地淹没其中。
“我嘞个——呜哇哇,哇哇啊!”赵栋成无法抑制地惨叫着,腰背手脚就像掉进沸汤的大虾一样猛然蜷缩,但这个动作正好牵动到全身的青肿,令他又一次地凄惨地、痛苦地,完全凭借本能地呻吟出声:
“呃啊!呃啊啊啊啊!混球王八,有种再给老子上啊!”
“他们有种也不会再上。而且他们不是混球王八。”
传入耳中的答话声自信、沉稳,仿佛一眼清冽的甘泉,把赵栋成一下子惊得闭口无言。他知道这个声音,虽然不算熟悉,但以前肯定听到过;他察觉到了身下的铺盖,半软不硬,热烘烘地散发出膻味,明显是搭帐篷用的毡布卷;他搞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架势,仰面朝天、四肢平放,肚皮上还搭着一块棉布单子,很明显是在仰躺——
赵栋成亮出利齿,恶狠狠地给了自己舌尖一下。/不对不对,想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干球毛?回到刚开始那个问题,回到刚开始那个问题,这破吊毛的脑袋,怎么疼个没完了……回到刚开始的问题。这个声音以前肯定听过,这么洪亮,吐字这么明晰,在连夜拔营的时候,还有吃烧乳猪的时候都听过——我的大先生和亲爹娘啊!/
“将将将,将军?!草民失——不,下官失礼!下官我这就,我这就——呜啊!”
赵栋成惶恐得当场就要起床作揖,可他刚把上身抬起来一半,一股天旋地转就从天灵盖砸下来,让他“咣当”一声重又躺回毡布地铺。没错,毡布地铺,毡布围墙,他现在正身处一座十来步宽、差不多全用羊毛毡布围成的圆顶穹庐当中。做工精致的台架之上,四盏提灯安逸地燃烧上等清油,洒下几乎没有烟尘干扰的明黄光晕
/钦差将军的中军帐,绝对错不了。/赵栋成被激动和晕眩两翼夹击,胃肠激烈地翻涌起伏,差点把里面那些东西吐个干净。现在,他身下是硬实的黄土地面,头顶是被熏成黄黑色的穹庐烟口,身旁几个木架摆着书卷、簿册、文房四宝以及几把刀枪,再远处还有一架样式简单的木板床,一座带依靠可以斜躺看书的单人榻,一座硬实光滑的老铠甲架,以及榻上那位,那位——
那位身穿补有垫肩皮子的裤褶,手握金黄色铜光闪耀的关防大印,正在往奏章——黄绫封面应当是奏章——的边缝上面加盖朱红印章的钦差将军。他手边放着个样式朴素的银水壶,壶口挂着几粒诱人的透明液滴,一看到这,赵栋成突然生出一阵冲动,很想尝尝里面到底盛的是什么。一直没去在意的嗓子眼,这会儿工夫已经是干的要冒烟了……
“忠武军的人被你吓得不轻,轻易不会再主动挑衅。如果想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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