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栋成搬来一只干瘪的野南瓜权当枕头,无比惬意地仰面躺成个“大”字,任凭尖头绿身的小蚂蚱跳上胸口,痒酥酥地爬来爬去。然而,他的偷懒并没能持续多久,草地上的其他新兵也是一样。热腾腾香喷喷的油脂气息,恰巧就在此时悄然飘来,让所有人耷拉下来的鼻子,顷刻间嗖嗖竖起。
正晒太阳的不晒了,正吹牛的不吹了,嘈杂的谈话声一下子由强变弱,显露出之前一直被噪音所遮盖的、从军营方向传过来的沉重脚步声。过来了至少有一百个人,换作草地上躺的这堆壮丁,早就走的乱七八糟你碰我撞,还不如一群欢快的小儿马有秩序,但这群朝廷中兵明明扛了一大堆东西,照样走的整整齐齐节奏分明,就好像有人在头顶牵着傀儡线一样。
赵栋成就地翻个身,把自己从湿乎乎的草茬里头拔出来,光着脚板立正站好。他看到一群穿着样式统一的赭黄襦袍,就连胡须也一律剃光刮净的魁梧军汉,要么三人一组搬运硕大的桐木圆桶,要么两人一队肩扛沉重的长方餐桌。尽管每个人都因为用力使劲憋得满脸通红,但是开口抱怨或者发牢骚的,一个都没有。
指挥他们的领队,或者说傀儡师傅,是个肩宽腿长、身高大约六尺的年轻男子。乍一看,这人的身材显得相当颀长,并不是那种传统壮汉的虎背熊腰,可要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大腿、小腹、胸口以及上臂全都结结实实,堆满了成块腱子肉,别说是同龄少年了,就连赵栋成这样的二十多岁练家子,也很少经历过如此彻底的磨砺。
这个强健的年轻人,一下子就勾起了新兵们的兴趣。虽说没有任何证据,但赵栋成身边的不少人已经开始议论,认定他就是天子派来接兵的钦差。不过,如果这位少年真是从军营出来的朝廷将军,那他的作风可是真够特立独行的。就拿穿衣打扮来说吧,他的服装与“奢华”这两个字压根找不到缘分,有些地方,甚至比手下的羽林士兵还要朴素:包裹头顶发髻、用整块鹿皮裁剪而成的平巾帻,黯淡的针脚早就失去了原本色泽,一看就知道是来自父兄的馈赠;棉布材质的圆领窄袖袍,经过长期浆洗之后,已然变成了微黄的米色,补缀在肩膀上的两块防磨牛皮,便是整个上半身仅有的装饰。
不过,往下看到腰间,用来系扣革带的带鐍倒是有些蹊跷,正方形的金属框银光闪亮,看上去像是新近挂了锡,然而一圈圈的细密纹路,又像是成色上好的铸造银块。紧紧塞着裤脚的皂色军靴,用料细腻、反光油滑,肯定用的是上好的羔羊皮料,而且才刚刚换上不久。这两样不寻常的东西,再加上年轻人发号施令时的从容自若,立即驱逐了壮丁心中仅存的疑问,坐实了他的大官身份:“成五彪。”这少年把扛在肩膀上的条凳卸下来转个圈,“啪”地一声拍进焦黑的草茬,然后向看管新兵的羽林骑兵略一点头,声音干脆洪亮,宛若晨钟:
“把秩序维持好。开始打饭以后,一次只能上来三十个弟兄。”
“喏!”成五彪拱手抱拳,郑重地颌首回话。在很多新兵,尤其是东汝州那个晕头孙眼里,这家伙简直就是一只凶脸恶鬼,可他见了这位年轻将军,居然比骑了多年的老马还要听话。很多壮丁开始交头接耳...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