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区区草民,竟敢出此狂妄之语!”吴若为右手成拳,往自己的小方桌上“啪”地一砸。他的用劲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苏然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说官府对你们不公?本官放任你们啸聚山林,才是对全县黎庶不公!”
“山林何在?”大先生神色不变,就好像眼前只是一截爬墙爬到一半掉下来的红葛藤。
“山——只是比喻,比喻,明白意思就行!汝等在这个旧军寨聚众而居,可有本官任命的邻、里、党三长?村中田地有没有仔细丈量,按亩上缴国税州调?还有徭役,你们每一户都必须出丁,照着县里安排服本乡徭役。这些全都是大齐律明文规定,你既然自称先生,那就算算这几年欠了多少!”
这位七品县令唾沫横飞地咆哮着,就像一只急于在主人面前表现的斗狗。苏然很想抄起瓦盆的桑木盖子,照那张扭曲的瘦脸上重重拍过去,不过大先生的反击先他一步。而且伤害远比单纯的揍人更大。“县君。”他淡淡地提起吴若为的那个尊称,右手突然往上一扬,吓得绿袍县令赶紧从马扎上跳起来,一个趔趄差点跌跤。可大先生仅仅只是为了把压皱的袖子,给重新展正而已:
“你的七品县令差遣,是不是荫补得来的?”
“此事非汝等所能妄议!”
“我猜的果然不错。所以你才会弄不清事情的重点。让我来解释一下,吴县君,租调、三长这些都是小事,田地丈量更不是嘴皮一碰就能完成的。我的建议,你可以重点关心一下本村所在地的‘前军屯’性质。如果抓住这点做文章,说不定还能罗织出几个罪名。”
“笑话!本官奉天子诏令教化一县百姓,用不着你这乡野村夫指指点点!好,既然你自投罗网,那我也不妨欣然笑纳。说,汝等为何窃据军屯,雀占鸠巢?台军的便宜都敢占,谁给的熊心豹子胆?”
“并非军屯。而是‘前军屯’。”大先生几乎都快笑出来了。他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望向吴若为,就像看着邻居家那个流嘴水傻笑的痴呆小子:
“二十年前,曾在此处驻扎的一幢前朝州兵,已在讨伐秦宗权的战役当中全军覆没。齐代晋祀之后,许蔡州兵以及后来的忠武军既没有重启这座军屯,也没有在军事舆图上标注此地,实际上已经把小老谢当作了荒地处理。县君,先帝在天保八年专门下过诏书,因百姓自发开荒而形成的新聚落,除特殊情况外一律承认既成事实。如果你对此抱有疑问,现在就可以去向廖使君请教。”
“这是要翻了天了,翻了天了!你是考取的有功名,还是致仕在乡的一品大员?居然敢教训我怎么治理辖境?本官明着跟你说了,今天廖使君和我下来,就是为了治治你们——”
“思伯。”许州刺史廖升低沉着声音,从牙缝里硬邦邦地把吴县令的字给甩出来。州刺史左右太阳穴上,一根根青筋正在剧烈跳动:
“到此为止。”
“使君,您先等——”
“到此为止。”
“喏……”姓吴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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