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浸于利刃破空的呜呜风声,不止一次地感觉到了金铁相撞,两条上臂震得几乎麻痹。但这种毫无章法的胡乱挥舞,仅仅只是削掉了妖虫的几片甲壳而已。真正让妖邪彻底死透的,仍然是那支不知来历的神秘援兵。就在苏然大喊大叫的时候,又有三支羽箭接连没入怪物的翅根、腹部气门与胸腹联结处。所有射击全部避开甲壳直趋要害,让这只个头堪比成年人的大块头蝼蛄,心不甘情不愿地发出了最后一声哀嚎,倒在一堆臭烘烘的绿色体液正中再也不动。接下来,不知是谁又掷了几杆头重脚轻、矛尖形状与狗牙颇为相似的梭镖或者说短矛过来,但这些粗糙物件大多撞到了妖虫的头甲,登时就被弹开,还不如苏然那两下造成的伤害大。
不过,苏金家的老大儿子已经懒得去关心这些了。大敌既除,他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一下放松,被压抑的各种不适顿时五花八门全都涌上来。他颓唐地坐回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热汗就像往外倒水那样把后背和脖子瞬间湿透,一阵又一阵的强烈恶心在胃里翻滚,差一点就把不久前吃的五花肉鸡蛋一气吐个干净;胸腹分隔处开始持续地隐痛,四肢筋肉则是一阵接一阵毫不间断的酸痛,至于手脚更是颤抖抽搐不听使唤,感觉上就像是从别人那里的东西。“呵呵。随便,呵呵……”苏然嘴角抽搐,一边贪婪地呼吸一边剧烈地咳嗽,顺便自嘲地对自己笑上两声。刚才还轻如片纸的兵刃,眼下变得比村头大钟还要重,轻而易举就挣脱了手掌,骨碌骨碌滚进身边草丛。“真是。葫芦……包裹……水嘞?”
“有没有受伤?”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响起。平静、不带感情起伏,但却能让听到的人一下子竖起耳朵,因为心中那股狂喜而激动不已。“还能不能站起来,苏然?”
“能。能!”苏然用手支地,“咚”地一下直接弹了起来。他现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现在感觉不到任何疲劳,他现在突然间对自己充满信心,就算再战十头妖邪,那也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大先生!你——是你把妖邪射死的?”
如果脚上的伤口没有突然发难,苏然绝对会飞扑过去。他咬紧牙关,忍耐着从脚底板传来的阵阵剧痛,强迫自己露出笑容,迎向六步之外手扶拐杖站着的那位褴衣怪客。与想象中的不同,大先生的表情虽说刚硬如常,但在那双深陷的眼眸之中,却毫无疑问地存在着……阿父阿母在看到他遍体鳞伤时,眼中所必然会出现的那些东西。
苏然的心里一下子软和了下来。他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灰头土脸,衣服快被撕成布条,全身上下大大小小都是结着血痂的割伤划伤。与此同时,他也觉察到了大先生为何一言不发,因为他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个问题,答案实在是明显到了极致:大先生的手上仅仅握着一根木杖,必然不会对那只妖虫造成任何杀伤。全副武装的是他的追随,与前天不同的是,郎中、纹身和矮个农夫全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三只身穿旋龟壳甲、手提投掷鱼鳔的绿皮肤河童,看上去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不过,稍稍能让人安心的是,今天晚上仍旧还有个老面孔,那就是紧紧追随在大先生的左手边,似乎名叫“焦勇”的高个农夫。他握在手中的那把长稍涂漆双曲弓,立起来差不多有苏然那么高,毫无疑问,就是这把武器击杀了大块头蝼蛄妖虫——
“就一条虫子,不用劳烦大先生。”焦勇摇晃一下复合弓,露出不加掩饰的得意微笑。他走近过来,伸手摸摸苏然又乱又油的小发髻,左手“嗖”地这么一抄,就把那把古怪兵刃拿到了手里:
“嚯!我就说了,这附近肯定有浸了太虚的东西。大先生,虫子应该就是被这个槊头引过来的,不过这么大个的变异蝼蛄,我也就在前朝当校侯的时候见过一回……大先生?”
在他显摆知识的时候,褴衣怪客已经静悄悄地来到了两人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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