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无子女而已。别人送的女人从来都不要,所有人都仅仅以为是史鼏不好美色,听崔夫人如此一说,只怕另有隐情。
而有些往年居于江苏省的夫人对两人的恩怨有些大概的了解,却也不偏不倚只是吃茶作诗。
范氏抿嘴一笑,正要反击,就听到萧夫人道:“要我说,那也是自个儿有能力拉着自个儿的夫君啊,落得一贤惠之名却日日独守空房……”萧夫人掩唇而笑,后半句她不说,别人也能猜到。
萧夫人内院就有一个老姨娘和几个跟物件一样的贱籍女子,萧明的子嗣全由这位夫人所生。而袁夫人和崔夫人,看着她们难看的脸色就知道她们过得不甚如意。其他的夫人脸色也不算好,毕竟这些人的后院有几个像萧夫人这般清净的。
袁夫人强压下心底的气,笑道:“少说这些混话,咱们这儿还有孩子呢。”说着便让贴身的丫鬟带着她们出去玩,因已是秋末,不方便在此时在室外玩耍,只得将众人安排在上房玩耍。
萧夫人那位不怎么识字的嫡女赫然在列。
屋内摆上了热茶和各色点心,琴棋书画等物一应俱全。
萧夫人之女萧蓉与崔夫人之女崔文丽不知为何突生口角,这二人在家里都受尽宠爱,年龄也才八岁大,难免一时意气争吵起来。
其他和她们相熟的小姐都在相劝,不熟悉的如湘云黛玉二人一般,当没看见的也有不少。
黛玉湘云二人一齐不着痕迹打量着房间的摆设,黄花梨的成套家具,陪着为数不多的古朴摆设,配上绡纱与蜀锦,整个上房简单而明丽,看得出布置此物的人也是下了心思并且有所见识的。
黛玉轻叹一声:“可惜了。”布置这个房间的人不是袁夫人本人也想必是她身边的人,想必也是个聪明剔透有才气的女子,而今却因着不能拒绝的缘由为庶子举办如此风光的婚礼而饮恨吞声……
“个人有个人福气。”湘云说道。这个年代也只能感叹一声命不好。
黛玉也不想再提及此话题,只是道:“妹妹可愿与我联诗?”前些日子新来的父子教些如何连诗的法子,黛玉兴趣正浓,自是想玩上一玩。
湘云笑着摇头:“写诗妹妹可不擅长,倒是可以为姐姐抄录诗句,顺便弹上一曲。”湘云虽不认为自己的字有多好,因着每日坚持不懈,在同龄人中应该还算是佼佼者。
“那我这边便听妹妹弹上一曲了。”
湘云笑道:“只是妹妹学习时间尚短,难免技艺粗糙,还请姐姐不要介意。”
黛玉用锦帕掩唇一笑:“妹妹平日里可是个敞亮人,现今却如此行径……”
湘云嘟了嘟嘴:“姐姐可莫笑,往日就咱们两人,怎么着都行。如今这屋里人可多着呢……”
黛玉表情未变,眼中闪过不屑:“咱们只管乐咱们的,理她们作甚。”语气中倒是有些瞧她们不起。
湘云笑笑,并未说话,只是径直走到琴桌前坐了下来。至于屋内其他人什么表情,她也懒得理。
琴面平整,初初一拨弄,琴弦并不抗指,琴音极为纯净。湘云眼睛一亮:“好琴。”
随后手指灵活地拨动,却是一首《良宵引》。湘云乃是初学,太过复杂的曲子她也不会,就选了一首入门曲。
虽与眼前的景象不符,胜在是描写月夜清风的琴曲,但极合黛玉胃口。
黛玉赞道:“妹妹好技艺。”
萧蓉不屑道:“雕虫小计。”
湘云笑着道:“妹妹仅是初学,自然比不过姐姐。”湘云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姿势:“还请姐姐不吝赐教。”
萧蓉被话一噎,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黛玉也说道:“听闻萧家教育甚为严格,想必萧姐姐必然让我们一饱耳福。”湘云自然明白黛玉最厌粗鄙无状之人。
崔文丽幸灾乐祸道:“崔姐姐的琴声必然好听得很。”
谁都知道萧家教育严苛,那是男子如此,女子则各有不同。这萧蓉大字都不识几个,能会个什么技艺。
其他来参加昏礼的小女孩大多都置身事外,到底如何不关她们的事,连同袁夫人的丫鬟也只是站立在一旁并不插手。倒是有一位六七岁上下长相俏丽的小女孩走了上来:“萧姐姐今日手指不方便,可否让妹妹我代劳呢?”
黛玉湘云对视一眼,湘云随后勾唇一笑:“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姓甄,名宝铃,家父甄应嘉。”现今甄应嘉任职江宁织造,又是天子宠臣,风头更是无二。而甄宝玲应该称今天的新娘子一声姑姑。
萧蓉来扬州之时就处处针对她,她难免要回敬一二,但这甄宝玲却与她无怨无仇,湘云让开座位,做了个请的姿势。
甄宝玲对湘云笑着点头,便要走过来。
“我就知道刚刚弹琴的是姐姐。”帘栊一挑,却是凌云和明玉两个小家伙进来了,看到自家姐姐在场就各找各姐。跟她们一同进来的还有几个男孩子,只怕是外院大人闲聊感觉无聊才到了内院玩。
走在最后的,是点头微笑的卫若兰和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人。卫若兰比湘云要大上两岁多,再加上一直习武,身条长高不少,如今也有人小小少年人的样子,而身后的少年看上去和卫若兰同龄,眉目清秀,与今早见到的袁夫人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她的孙子了。
萧蓉看到卫若兰的一瞬间就收起了一脸骄横,变得满面笑容,声音也变得甜美娇媚:“卫家弟弟,许久未见,近日可好?”
湘云一瞬间感觉被雷到的感觉,惊讶地瞄向黛玉,发现她也是惊愕不已地看向湘云。湘云有些无力,总算知道为何萧蓉刚刚为何为难于她了,仅仅因为卫若兰对她和凌云亲近一些?这个时代的孩子出乎意料的早熟啊。不过不得不说,萧蓉的皮相却是很好,如此做作的表现完全没有突兀的感觉。
“萧姐姐,许久未见。”卫若兰笑着应承,却完全没有深谈的打算,说着对屋内的众人介绍自己。
身后的少年礼仪也是周全地自我介绍,少年果然姓袁,名麒麟。
其他的人也跟着自我介绍一番,却是正式认识了。
而被打岔的甄宝玲脸色却很不好,站在她旁边眉目如画的甄宝玉忍不住问道:“妹妹怎么了?”
甄宝玲咬了咬牙:“无事。”
最大的孩子也只有七八岁,在一起玩耍倒也并无不可。众人既然在一起,也就联诗最为妥当,在场的人年龄都不大,却都念过些书,未必多有意境多厉害,而且也完全不在意韵脚,简单工整却还是做得到的。若是做不到便吃杯茶就是。
在场的人有的罚得多,有的罚的少,连明玉与凌云都能工整的说上几句,萧蓉却是越罚越多,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不得已以更衣为借口离开了正房。湘云虽是成年人的灵魂,却完全不善联诗,只能句句都做到工整而已。湘云素来知黛玉有才,黛玉果然是所有人中的翘楚,联诗不仅对仗工整,连韵脚鲜少出错,还能有几分浪漫情怀在里面。而甄宝玲却仅仅比黛玉略逊一些,倒是让湘云刮目相看。
待新娘子一进门,他们这一群小孩子就被带到了各自的母亲身边,看着新娘被迎进门,又是跨火盆,又是射箭,还要跨马鞍。坐帐之时她却是不好意思跟着一群淘小子挤进去看,也只能温顺地同黛玉一样坐在范氏身旁。
待坐账之礼完成,穿着红色喜服的一对新人进行拜堂礼。
两人相貌气度都好,真真是郎才女貌,倒是有不少女宾小声夸奖。在拜父母的时候,袁凛倒是很是慈爱的点点头,而袁夫人则是脸上笑容一僵。
湘云看了眼袁夫人身后一脸得意的粉衣妇人,冷冷地垂下眼眸,不想再看。
拜堂之后的喜宴,依旧热闹非凡。湘云借着更衣的机会,走到门外透气。
“妹妹怎么了?可是有心事?”黛玉从湘云身后走了过来。
“玉姐姐。”湘云叹口气,随口说道:“玉姐姐刚刚可看到袁夫人身后的粉衣女子?”她现在也不想管黛玉只是个六岁多的孩子,未必能够懂她所说的一切,但是她真的很想找个人聊聊。
“是袁五爷的姨娘吧。”黛玉看上去很淡定,语气却有些鄙薄:“一般妾室却是无法出席这种场合的。”黛玉只觉得袁家人真真没规矩。
湘云失笑,黛玉关注的重点和她所想完全不同:“袁夫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是啊。”黛玉随口道,低下头却轻咳了两声。
“姐姐快快进去,天色渐暗,却是正冷的时候。”说着便吩咐一旁的芙蓉杨柳陪着黛玉先进去。
黛玉却道:“舅妈说了,让咱们尽量在一起。”
湘云笑道:“妹妹不会去太远额地方,只是想透透气而已。”是的,只是想透透气。
最终黛玉还是抵不过湘云相劝,乖乖地回了厅堂。湘云身边便只留下红玉一人伺候。
“陪我走走吧。”湘云吩咐红玉道。
红玉自然应下,跟在湘云身后。
有些空旷的内院已是点起一个个的红色灯笼,喜庆却带有几分清冷寂寞。
当她最初得知自己成为了古代小女婴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地知道她会面对些什么。面对这个时代对女人近乎苛刻的规矩,接受三妻四妾的定律,她在心中不停地做着心理建设。古往今来那么多女人都忍过来了,她同样也可以忍耐,有什么比起吃不上饭和被人鄙薄更难受的。男人从来都是喜欢左拥右抱的。当年那个自幼相识,共同奋斗的男人在丢下她娶了一个可以让他少奋斗二十年的女人后,却依旧跑来纠缠她,一副她做了他的女人便可衣食无忧的样子。那副理所应当的无耻样子让她打从心底里作呕。
这里三妻四妾更是习以为常,看多了史鼏和范氏之间的相濡以沫,湘云也曾幻想自己将来的另一半。可看到了袁夫人,她才算清醒,因为那个样子才是这个时代最最真实的婚姻。
十年之后,她也会拥有一场婚礼,嫁给一个完全不了解的男人,经营一段很难成功的婚姻。她告诉自己只要闭紧眼睛,堵上耳朵,就当做看不到听不见。只要她史家不倒,那个男人就不敢对她失了礼数。可是依旧心中失落,一口气如鲠在喉。
果然,还是做不到吗?
可是心中这样的念头,谁能懂,又能与谁说起?就算是一向疼爱她的史鼏和范氏提起想嫁个除了她没有其他女人的男人,他们只怕也会觉得自己惊世骇俗,该好好的拘拘性子。
湘云神游天外地四处乱走,越走越偏僻,红玉心里发急,却又不敢上前打扰湘云,偏偏湘云身边只留了自己一个人……红玉咬牙刚想劝湘云回去,就听到一旁的假山传来一道娇媚混合着委屈的声音。
“恭喜表哥,今儿迎娶表嫂。表嫂花容月貌,想必表哥很是开心吧。”
湘云似被声音惊醒,顿住脚步,看向假山。
红玉见湘云如此反应,心中更是急了,让小姐听到如此腌臜事,不说被主人家发现如何,就说被老爷夫人知道也会打死她的。
湘云却是拉了拉红玉的衣袖,示意她噤声。
“表妹怎可说如此的话。我只是遵从父母之命,并非真心求娶。你明知我心底只有你一个,你怎可说如此之话,伤我的心……”声音清朗,言辞凿凿。
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表哥,我,我只是……”
“放心吧,我早已禀明娘亲,待时机成熟便迎你为贵妾,必不会委屈你。”
……
湘云已经懒得再听这一场狗血剧,拉着红玉的衣袖轻手轻脚地离开。
待走回了人多的地方,湘云才松开了红玉的衣袖,沉默半响才开口问道:“红玉,你说我将来是否也会如此?”
红玉听到,心中一酸,自来知道自家小姐心思重,却没想到会想得这般远:“奴婢不知。”
湘云无奈轻笑:“我们快回去吧,要不然母亲该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