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拉开,如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
面前的铁栏杆被推开的时候,强光刺眼,南镛顺势抬手去遮住自己的眼角,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一个身影就已经奔过来将他紧紧抱住——
“父亲......”
南楠声音低低的,带着哽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踺。
南镛浑身震颤了一下,不敢相信耳畔的这把声音,嗫嚅了几下,才开口,“南楠?”
声音里仍旧带着惊疑不定,那颤抖如一把刀直插南楠心口。
她的父亲从来巍然如山,是她最坚定的守护神,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心了?连唤她的名字,都带着不敢相信的声调。
一旁的警察在曹营的眼神下退了下去,巴掌大的会客室里,只剩下南楠和南镛二人。
她忍住心酸,将南镛扶到一旁的椅子上落座,这才将自己父亲打量清楚——
不过才几天光景,头发都白了许多,墙倒众人推,连眼角的皱纹都没有放过他,深了不止一点点。
南楠的心便被那皱纹狠狠地刮了几刀,疼得眼泪婆娑,“父亲......”
南镛到底比她先平静下来,“怎么来的?”
这里是京都,不是洛城。
纵使他心中早已对这个问题有了答案,却仍是不太敢相信。
南楠愣了一下,强扯出一抹笑,“楚培安帮我找的人,父亲....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南镛摇头,唇角终是挂起一抹南楠熟悉的笑,“他们怎么敢?”
南楠眼圈泛红——父亲眼中有明显的苦涩,说这句话之前也明显有停顿,他分明就是要自己放心而已。
他,在撒谎。
“你母亲他们.....”
“已经到了外面,”南楠压低声音。
这个地方她不熟悉,还是谨慎一点地好。
南镛点了点头,“那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看父亲了。”
南楠怔住,如被雷劈一样看着南镛,“父亲......”
“愿赌服输,我和金胖子本就有过节,这一次....是我输了。”
两败俱伤。
哪个封疆大吏不杀几个人?他只是栽了罢了。
南楠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父亲......”
南镛抬手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你母亲以后要你照顾,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自己。还有.....你要好好地,照顾好云端。”
顿了顿,他又道,“楠儿......,和燕西好好的过日子,以后,不要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南楠还处于震惊之中,消化不过来这个消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南镛的话——
他只是一个州长,怎么敢随便去杀副总统?
知法犯法,她不信自己的父亲会糊涂至此!
南镛颓然地靠在椅背上,“这件事.....我和你祖父已经筹谋了很多年......”
南楠摇头,“我不信!是不是有人威胁你?!我一个字都不信!”
南镛却一脸严肃,声音低淡,“不然,你觉得凭什么南家人会在一两天之内就走得那么干净?只剩下了你和南铮?!”
南楠心里酸涩至极,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此刻也只是拼命摇头,“我不信,不信......”
“我们早就准备了很多年,”南镛叹了一口气,“你小时候在爷爷书房里看到的那张全家福,还记得吗?”
南楠当然记得——
那是她自己从小到大挨得唯一的一顿打。
当时她不过也才七八岁,却淘气得跟男孩子一样,趁爷爷午休的时候跑进他的书房乱翻,只因为佣人说了一句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当将军的,肯定有枪,所以她立志要在爷爷书房里找出那传说中杀了很多敌人的枪来。
可枪没找到,却找到了一张非常老旧的照片。
有多老旧?她形容
不出来,可那照片里没有自己,甚至也没有小叔叔南铮。
只有爷爷奶奶,父亲,二伯,三伯,还有一个自己不人是的女子。
那照片里的南镛也才二十出头的模样,想必是还没有成家立业。
而那女子,南楠从未见过。
她好奇,拿着照片把爷爷吵醒,结果就挨了爷爷的一顿打——
一向护短的母亲都不敢出大气帮她说话,等父亲回家,又是一顿训斥。
当时她不懂,也不敢多问,但是后来却发现爷爷拿着那张照片呆愣了好久,最后还偷偷抹了许久的眼泪。
到现在南镛提起,当时的场景也依旧历历在目,跟在眼前发生的一样。
南镛沉默了良久,终是开口,“那是你姑姑,小姑姑。我们最小的妹妹,也是你祖父母唯一的女儿。”
南楠一怔——
那女子眉眼之间与现在的自己极为相似,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顿了顿,才试探开口,“那我为什么....没见过小姑姑?”
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却希望那不是真的.....
千万千万,不是真的。
金胖子死得那样惨烈.....若是真的跟南家有关......
“她死了,”南镛说起自己的小妹妹,眉宇之间依旧是无尽沧桑和悲恸,“二十岁不到......”
南楠震惊,“怎么会这样?!”
即便几十年前医疗条件再差,可是以南家的条件地位,也不会让自己的姑姑无药可医,而照片上的姑姑也是韶华正盛的年纪,绝不可能会有什么大病。
南镛脸色白了数分,提及往事依旧是心痛难当,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浓浓的沉重——
“是难产。”
难产?!
南楠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不可能!”
南镛语气带着哽咽,“她是我们最疼爱的小妹妹......才十九岁.....就被人.....被人玷污了,她插队的时候,遇到的人......”
南楠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那个人.....是金胖子?!”
会客室里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南镛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得已地陷入了那段让南家所有人都痛苦不堪了一辈子的回忆当中——
“当时你爷爷被莫名革职,我们几个子女也都被派到不同的地方上山下乡,约莫有一年多都没有碰面.....等你爷爷官复原职,我们再回家的时候,你姑姑她.....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那时候的医疗条件有限,三个多月已经无法做小手术堕胎,南家的人也丢不起这个脸,只能这么继续珠胎暗结,直到孩子生产。
可这一胎却很是凶险,南镕再也没能挺过来,血崩而亡。
在她怀胎期间,金胖子不断***扰,四处破坏她的名声,让她心情郁结,这跟难产也不无关系。
南家人之后到处筹谋,想要告状,却无奈金家也与南家旗鼓相当,蛰伏多年,也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来告金胖子。
说到这里,南铮眼里已经是饱含泪水,悲沧得连话语都在断断续续,“你姑姑....死得很冤枉.....,这件事,一直在我们心里梗着,不出了这口气.....我们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筹谋了这么多年.....只等金胖子来洛城就给他致命一击......”
南楠眼前浮现出金胖子的惨死状,心口凉得快要结冰,“你.....你们.....这件事.....有几个人知道?!”
“我和你爷爷知道....其余的人,都不知道。”
她努力地消化着这个消息,全身依旧是阵阵发冷,“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
“法治?”,南镛眼角有老泪渗出,“若是法治社会,那么为什么金胖子横行霸道这么多年,玷污了那么多的女人,我们秘密找了那么多受害者,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告他?!”
南楠睖睁,发现自己竟
是无言以对——
这个社会,总会有太阳照不到阴暗角落。
南镛继续道,“我们搜集了无数的证据,递给所有的司法机关,通过很多途径,到最后,都因为受害人不敢站出来而不了了之......”
这个社会到底偏向于男权,即便受害者是女性,人们也会指指点点,让她再也抬不起头来。
谁也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更何况对手还是金家。
南楠沉默了片刻,终于想起——
“我们有证据,为什么不告他?!当年那个孩子......”
不是难产吗?!难道孩子也一并没有了?!
南镛浑身震颤了一下,靠在椅背上重重一叹——
“不能.....不能让那个孩子知道,不让对他来说,是一种永久的伤害......,我们有证据,却比没有证据还要苦,你知道吗?!”
脑中一抹白光划过,似有一个想法破云而出,却又那么地让人不敢相信——
脊背已经爬满了冷汗,她咬住牙关,指尖泛白地扣住桌子边缘,努力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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