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舒嘴巴一张一合,找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指尖指向那个屏幕——
“骨髓捐赠人......怎么会是这个人?!!!”
“谁?!拗”
黎洛被年舒脸上的惊骇弄得有些莫名,接过电脑看了一眼,也皱眉,“你认识?跖”
“你没印象了?!这人和你好像也碰过面的!”
黎洛皱眉,“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乔司南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目光淡定地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先收着,别为这事儿让我老婆费脑细胞。一会儿参加完订婚宴,我和你讨论。”
车子正在进入南家的庄园,一路红花红绸挂在树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订婚宴办得比国宴还认真。
年舒压住心里的疑惑,将电脑合上,“给我带衣服了?!”
“一定啊!”
黎洛唤了一声停车,让乔司南和乔花花都坐到了前排,然后升起车子中间的挡板才将后座旁边的一个袋子递给年舒,“赶紧换上。”
里面是条黑色的斜肩小礼服,长级膝盖,显得端庄又不失妩媚,却也绝对不会抢了准新娘的风头。
“麻麻,你穿上一定很美。”
年舒刮了一下小家伙的鼻子,“麻麻会陪着你的,好好表现。”
云端唔了一声,用力点头。
年舒飞快换上衣服,接过黎洛手中递过来的化妆包给自己点了一个淡妆,一脸素白,只余下那唇嫣红潋滟,像极了一朵火焰。
“还是很美的,”黎洛笑,“好了,到了。”
纵使此刻有万般心思,也不能表现出来,年舒强压下自己繁芜的思绪,在车子停稳的那一瞬间,牵着小云端走了出去。
南家的欧式庭院布满了桃花,一夜怒放,是早春的气息。
红花红绸,红烛跳动。
南铮穿着黑色的挺括西装,站在门廊之下迎客。
“恭喜你,”年舒笑着。
南铮没有说话,只是回了她一个颇为温和的笑,那笑里藏着一丝只有同是天涯沦落人才明白的落寞。
黎洛在乔司南的搀扶下款款走近他,靠近的那一瞬间,身后男人明显紧绷了一下,扶住她腰身的手也收得更紧,充满了占有欲。
她还没开口,乔司南已经先声夺人,“春风得意马蹄疾,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晚可是你的人生巅峰,恭喜你了。”
“......”,黎洛顿觉无力,这两句诗是一起的吗?!
南铮嘴角的笑容微微凝滞,目光游移到他的手背之上,再抬眸,眼中的苦涩已经被抹去,“谢谢,里面请。”
乔司南还觉得不够,“怎么没见到顾老师?她不是应该和你站在一起迎客的吗?夫妻嘛,共进退哦!”
“......”
黎洛看着南铮眼里的失落,悄悄一把狠拧在了乔司南的后腰上,只可惜乔大少此刻的皮不是一般二般的厚——
“也祝你们早生贵子,最好是儿女双全,跟我们一样,那就幸福了,”乔司南呵呵一笑,“我女儿叫乔红豆,名字好听不?!”
“.......”,南铮锁住黎洛的脸,“名字好听,将来一定也和她的妈妈一样倾国倾城,惹人怜爱。”
这下换乔司南噎住了,直接挡在黎洛面前,“你往哪儿看呢?!”
周围的宾客因为他的动作瞬间朝这边看了过来。
黎洛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这个家伙给塞进去——
真是够了!
“乔司南,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这是她最近的杀手锏,百试不爽。
上一秒还在眼刀斗情敌的乔大少立马转身,一把将黎洛打横抱在自己怀里,“我带你进去休息,别怕,有我在,老婆乖乖......”
所有的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只有始作俑者乔大少淡定得不能再淡定,甜腻得不能再甜腻——
“这样
抱着舒不舒服,要不要再换个姿势......”
换个姿势.....
OMG,黎洛已经快要抬不起头来,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闭嘴!”
南铮收回自己的视线,控制了许久,才控制住自己眼中几乎要无法遏制的羡慕。
有客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南铮回头,打起精神,继续寒暄了起来。
刚才的一幕在所有人心中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现在全洛城的人都知道乔家那位把老婆当成宝,别人多看一眼都要黑脸,也早已习惯乔司南在各种场合的各种护食表现了。
却有一个人,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二楼阳台上的人拉了拉自己身上刚刚赶工做出来的手工旗袍,觉得有些紧。
顾七七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却还是觉得有点冷。
就连身上顶级绣娘做出来的凤纹旗袍,明明是按照自己的尺寸做的,可为什么她却觉得那么紧?紧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小姐,”化妆师在她身后唤着,“外面冷,一会儿再去看南先生也是一样,您的妆还没画完。”
人还没回过神来,顾七七就已经被化妆师重新摁回了座椅上,化妆棉熟练地在她的脸上游移着,带来酥酥麻麻的触感。
“底子好,又年轻,到时候一定让南先生惊为天人!”,化妆师沾了一点胭脂,在她的眉心迅速画出一个花钿,那是一朵粉嫩的桃花形状。
桃花好,朱颜巧,凤袍霞帔鸳鸯袄。春当正,柳枝新,城外艳阳,窗头群鸟,妙、妙、妙。
东风送,香云迎,银钗金钿珍珠屏。斟清酒,添红烛,风月芳菲,锦绣妍妆,俏、俏、俏。
这样的句子,她曾经听蔷薇姐姐说过,那是在蔷薇姐姐和自己堂哥的订婚宴上。
顾七七还记得当时的订婚宴办得很是宏大,堂哥顾云臣给了宋蔷薇所有的宠爱,而蔷薇长眸潋滟,无限娇羞,脸上的表情是兴奋,而又隐隐带着期盼的。
可现在.....
她自己呢?!
面前巨大的黄花梨木梳妆镜将她此刻的表情照得无所遁形——
是彷徨,是紧张,是害怕。
原本以为的期盼,没有。
娇羞.....也没有。
“顾小姐?!”,化妆师见她发怔,打断她的思绪,“你怎么了?!”
顾七七抬手碰了碰自己头上两边对称的凤簪,上面低端缀着的红玉髓轻轻一摇。
像两滴血泪。
“你刚才....说什么?”,她问化妆师。
“我说,您这个样子,男人看了都会心软的。”
她这个样子?!
她什么样子?!
顾七七对上镜子,终于将自己的脸看了个清楚——
唇红齿白,眉间一朵粉白桃花,身上的旗袍如火,将苍白的脸颊终于衬托出了一点点嫣红的颜色。
要是被父母看到,也会说喜庆的。
他们喜欢她规规矩矩的样子,喜欢她按照传统的模样来打扮,所以在这样的日子里,即便头上的金簪子重得快要压断她的脖子,她也要抬起头来,好好打扮。
化妆师在她的唇边点了两点胭脂,“南先生看到,一定心都化了,恨不得把你揉进骨子里呢!”
顾七七一怔。
刚才在阳台上看到的画面又狠狠地撞入她的心口。
揉进骨子里?!
可他的骨子里,已经有人了,她怎么能进得去?!
她只是个替身而已......
从开始到现在,都是......
“顾小姐?!”,化妆师皱眉,“您怎么又发呆?!这种日子,要开心点啊,是不是长途飞机坐累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下再下去?!”
顾七七回神,睫毛扫过眼睑
,思索了几分钟,然后才抓住化妆师的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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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客人都入场就座,订婚宴却迟迟没有开始。
客人都表示理解——这么大的排场,总得有一两个压轴的人物出来才镇得住,以南家的身份地位,绝对是在等人。
却无人知道,庭院门口的南家老爷子已经开始在来回踱步——
“请帖没送过去?!”
“送了,直接送到总统办公桌上的,”旁边的南镛早已急得不行——
他们已经一年没有见过南楠,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只怕又......
南铮略显镇定,“我去接顾七七的时候,听到了她和顾云臣的电话。她说.....他一定会来。”
南明峰皱眉,“没提到南楠吗?!”
“顾云臣的心思谁猜得透?比草原上的狼还奸诈!”,南镛重重一叹,这一年他也苍老了不少。
因为女儿,也因为外孙女的缘故,夜里总是不得安眠。
南铮抿了抿唇,“顾云臣很疼爱顾七七,不会不给她面子。应该也不想我们南家在订婚宴上出什么乱子,所以.....可能性很大。”
“还叫顾七七?!”,南明峰吹胡子瞪眼,“也不怕别人看出来!”
南铮眉心微蹙,没有再说话。
三个男人在庭院门口比肩而立,看着从山下蜿蜒而来的那条柏油马路——
这条马路代表了南家的荣耀,此刻,也承载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南镛频频看表,南明峰早已露出难得的烦躁和不安,只有南铮最为沉稳。
订婚礼选择在晚上的8点8分准时举行,洛城的政要权贵除了没在洛城的,其他都已经到齐,南家对这次的订婚宴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外人都道南家看重这个小儿媳妇儿,却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其中的苦水——
为的,不过是南楠和小云端罢了。
唯一对这个订婚宴有期待的,只有上面化妆室里的那一位吧?!
八点整。
山下终于传来低调的汽车引擎声。
黑色的加长防弹车停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南明峰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开始往前走,南镛则跟在老父亲身后。
南铮扫了车门一眼,不动声色地拦在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前面。
曹营从副驾驶上下来,将后车门毕恭毕敬地打开。
拉夏维尔街裁缝定制的手工西裤笔直修长,颀长身影从车门后缓步而出,如鹰隼般的长眸瞬间扫过面前的三个男人。
顾云臣在南家人面前站定,唇瓣勾勒出一丝恰到好处,却又若有似无的笑。
“阁下,”南镛已经激动地跨了过去,“请问......”
“阁下,请进——”
南铮飞快打断南镛的话,生怕他问出南楠的事来——
再怎么问,也不指望面前这位总统先生能够在公开场合承认南楠的存在,那样只会让南楠的处境更加艰难。
顾云臣的目光里露出一丝玩味。
南镛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刚才的唐突,讪讪地退到一边,不甘心地看着车里。
顾云臣转身,弯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了他的掌心里,小麦色的肌肤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南镛眼里已经有泪花乍现,就连南明峰也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车里的动静。
接着,是白色的长裙翩然而出,落在红色的地毯之上,雅致而翩翩。
再抬头——
来人带着白色的面纱,样子看不清楚。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就是他们的南楠!
面纱下,南楠早已失去所有的言语——
这是她来这里的条件——不能说,只能看。
只能....痛。
顾云臣已经牵起她的手,十分绅士地和她十指紧扣地朝前走去。
“楠——”,南镛失控出声——
顾云臣却顿住脚步,面上笑容不改,“南州长莫非认识我这位女伴?!”
南铮立刻觉察不对,“南家四壁徒徒,还望您不要见笑,阁下请。”
顾云臣饶有兴致地扫了南铮一眼,“的确四壁徒徒,不过有七七在,你们也可以稳中求进了。”
这话明着是在打压,暗里更是在打压——
这是在给南铮敲警钟,让他对顾七七要好。
不为别的,只因他手里攥着的,是他们南家的千金大小姐。
“那是自然,”南铮从容地在前引路,“请问这位小姐姓什么?!”
他故作不知,又引来顾云臣侧目——
南家,似乎比他想象的要能忍啊?!
白纱后面的脸痛苦,却只能沉静——
她想说话,想唤一声父亲,爷爷,小叔叔,想飞奔进大厅,看一看那一张已经足足一年没有见到的小脸。
可是.....她不能.....
十指交扣的掌心感知到她极力压制的剧烈颤抖,顾云臣以微不可查的弧度微微勾唇,“闺名不方便告知,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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