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烈,血,涌了出来,染红半个手掌。
可她还是,不肯停下来。
心诚则灵.......
屋内青烟愈浓,熏得她咳呛起来,可手心,却是紧紧地捏着那些红蜡,然后,双手捧着它们,双膝跪地,一步一步挪到香案面前。
她终于懂了,为什么小时候外婆经常会做这样的事。
因为心中有了信仰,才不会那般恐慌,才终于,能找到一丝希望......
仰头,慢慢地合上眼睛,她想要祈求的,真的,真的一点也不贪心——
“外婆,妈妈,求你们......,让司南好好地活下去,我想看着他老去,想要和他白首不相离。我想要......和他一起坐在轮椅上,想着我们的往事,十指交扣,看着我们的儿孙满堂......”
眼圈,发胀一样地疼着,温汩的液体从眼角滑落,破碎地跌落在地板上——
黎洛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臂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手中始终捧着那些破碎的红蜡,不肯放松。
仰头,再度看着那两个牌位——
“外婆,如果洛洛太贪心的话,那么就只要一个愿望,好不好?”
她顿了顿,下了很大的决心,最后,才坚定清晰地开口——
“让他好好活着,哪怕忘记我,也没有关系。哪怕天各一方,我也愿意,看着他好好地,享受他余下的人生。”
他才三十岁,未来的路很长很长,若是要一物换一物,她宁愿,拿自己下半生的所有去交换,只为了,变成他脚下的某一粒石子。
他记得也好,可最好,他忘掉......
眼泪,再度不受控地涌出,“外婆,你走的时候,曾经告诉我说,只要闭上眼睛,深呼吸,你就会听见我说话。对吗?外婆......”
她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闭上眼睛,喃喃开口,“我希望他活着,拿我所有的快乐去换,也没有关系。外婆,妈妈,求你们帮帮我......,帮帮我......”
最后,她弯腰,将头重重地,砸在了香案的牌位前——
起身的时候,额头已经隐隐有血丝渗出,她不知道自己的乞求是否能真的被听到,可是,她已经做出了承诺——
倾其所有,换他一命。
希望,这一次,能够实现这个愿望。
黎洛起身,忍住腿部的酸麻,然后,将手中的细碎红蜡,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添加到香案上跳动的红蜡之上——
本应该用白蜡,可她不想,因为那样太不吉利。
即便,对外婆和母亲不敬,可她知道,她们一定可以理解自己。
细碎的红蜡被一点一点地丢进火苗中心,很快,消融,如红色的泪一般。
</
呛人的熏烟燃起,像针一样扎着黎洛的眼睛,她却一直跪着,将手中的蜡,一点一点地燃尽——
原本空玄的心,一点一点地,安静下来。
她嘴里,一直念着小时候听外婆念过的长生咒。
若是他能安好,她便只要此生,不要轮回.....
门,却在此刻被人重重推开——
乔飞站在门口,脸上是罕见的急躁,“少奶奶,出事了!”
黎洛心口微颤,手一翻,案上的红烛被打翻,滚烫的烛液悉数洒在她的手背上。
灼痛,刺骨!
————————————乐文首发,请支持正版()————————————————
别墅大厅内。
等在厅内的朱医生见到黎洛匆忙下楼,立刻迎了上去——
“少奶奶......”
年过半百的医生,见过大风大浪,却在此刻露出颓然之势。
黎洛撑着心口的气,抬眸看他,“说!”
“胚胎培养,出了问题,”朱医生推了推眼镜,尽量捡重点,用黎洛听得懂的语言解释着,“本来明天就可以移植了,可细胞分裂的速度却突然放缓,直接停止了发育。”
眼前几乎是一黑,黎洛快要站不住,一旁的小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为什么会这样?!”,心口荒芜,黎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白大褂医生,“为什么?!”
她已经做出了让步,可为什么,老天爷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朱医生面带愧疚,“现在医学昌明,可依旧有很多未解的难题。或许是因为......”
“因为什么?”
如果能找出原因,那就代表还有希望。
朱医生为难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乔飞和小素,“少奶奶,借一步说话。”
乔飞防备地挡在黎洛面前,“有什么话可以在这里说。”
朱医生无奈,“少奶奶......”
黎洛起身,“乔飞,小素,你们去自己房间里吧。”
“小姐!”,小素不肯,“我要陪着你。”
“下去。”
黎洛声音沉冷,不再容任何人抗拒。
乔飞看了小素一眼,到底不再劝阻,只是朝黎洛颔首,“少奶奶,有需要随时叫我们。我们就在楼上。”
朱医生也算是乔司南心腹之一,如今如此被怀疑,只能苦笑。
待两个人走远,才压低声音,“少奶奶,此事关乎大少*,所以只能说与您听。”
“请讲。”
“胚胎发育失败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病毒的影响,精/子离开体外本就不能存活太久,大少此番病重,影响只会更大。恐怕.......试管的方式也无法继续下去。”
脑子里嗡了一声,像是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将最后的希望也砸得灰飞烟灭,黎洛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这不可能!”
“对不起。”
朱医生只能道歉。
他算是这方面的权威,却也只能用这三个字,来给予黎洛最后的安慰。
黎洛双膝一软,跌坐在地。
心口,再度被击穿,血淋淋地,像透着一个大窟窿一样灌着冷风,将她的灵魂都要冻僵。
抬手,扣住医生的褂袍,“朱医生,还有其他办法没有?!只要能救他,一切我都可以接受!”
朱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心里哀叹了一声,伸手,将黎洛从地上扶起来,“少奶奶,我们肯定是尽了全力的,只是......实在是无能为力。”
黎洛不信,“你把乔飞和小素支开,只是为了跟我说你们无能为力?”
扶住她的手臂微微僵了僵,不得不说,能配得上乔司南的女人,自然也并非一般人家的女儿。
他忍不住上下,再将黎洛打量了一遍。
初见时,只是觉得她惊艳,可此刻,心里却生出了佩服。
“少奶奶,”朱医生压低声音,无比郑重,“方法.....不是没有,只是要看您和大少能否接受。”
“什么办法?!”,黎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着他,“我们愿意试试!”
“您先听我说。”
朱医生将声线压得更低,确保周遭无人之后,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开口,在黎洛耳畔说了自己构思已久的想法。
黎洛大惊,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倏然朝后重重一退,“你说什么?!胡说八道!”
这个方法本就让人难以接受,朱医生早已见怪不怪,在他看来,道德和救人,有时候本来就是相互违背的事。
“少奶奶,您好好考虑一下,这是目前为止我认为最快速的办法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乔司南卧室的方向,“大少他.....拖不起了。”
黎洛眸中带怒,“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你是作践你自己医生的称号,还是作践我和乔司南的感情?!”
朱医生叹了一口气,“您考虑一下,做不做,全在您一念之间,没人能够强迫你。所谓非常时期,只能非常手段。便是这个道理。”
“慢走不送!”
黎洛几乎要开口赶人,却还是忍住了最后的风度,抬手指了指大门口的方向,“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抱歉,”朱医生依旧不惊不怒,“恐怕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您考虑好了,尽早联系我们。”
“滚!”
这一次,黎洛直接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狠狠扔了过去——
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在大门口消失,她依旧是平复不了自己心口的怒气!
这哪里是医生?这么龌龊的思想,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
她愤然上楼,直到在乔司南床前坐下,整个人还在颤抖哆嗦,像被风暴打中的小舟一样,飘飘渺渺地,找不到任何方向。
床上的他,依旧发着低烧,神志不甚清楚。
黎洛抬手,握住他的大掌,突地,将脸埋了进去,哽咽出声,“司南.....,告诉我,我应该要怎么办......告诉我,告诉我.......”
乌云渐合,风暴将来。
他们,要如何,才能走出一片晴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