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从前不大和贾敏说政事,觉得做大丈夫的要一肩扛,如今临近更年期,还是时常会和明萱黛玉说两句,尤其是黛玉。
林黛玉夜里送了补品去给她爹,见林如海靠着椅背发呆,不由心疼道,“父亲可是乏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林如海道,“为父在想,闽浙背后必定有几只大手在翻云覆雨,我们在明处,一时也找不到方法斩断他们。”
林黛玉道,“也不急于一时,何况如今海盗如此猖狂,不正是父亲得民心的好机会?俗话说,众怒难犯。原先百姓觉着海盗小打小闹,哪怕官匪勾结,也同他们没关系。如今恶行昭昭,他们难道不怕吗?”
林如海笑道,“可惜我儿是女儿身,不然必定……”
他自己说到半路住了嘴,“你先回去睡吧,为父还有些事要处理。”
林黛玉福身告退,回去路上问宜霜道,“为何最先遇害的都是无辜的百姓呢?不用猜也知道,这背后操控的必定是闽浙大户,有些人锦衣玉食还不够,非要一手遮天,搅动风云。”
“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古便是如此。”宜霜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同姑娘一样悲天悯人。”
林黛玉道,“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
她平日落花都要感伤,如今数十条人命转眼即逝,心中自然悲愤不已,当了一回愤青。
宜霜笑道,“姑娘这口气同贾府宝二爷可是好生相似,他素来喊做官的叫蠹禄。”
“倒把父亲一起骂进去了。”林黛玉又觉得有些好笑,“要是我生来是男儿……”
别想了林仙草,您有人形的那刻起就是软妹子了,做个男孩子这种事还是别想了。
林大人连夜带人赶到宁德,在渔村那些受害者头七的时候进行了祭奠。受害者也有亲人生活在别处,闻得噩耗都赶来祭奠。
海浪拍岸,哭声震天,村里尚有未干涸的血迹,各家各户前都有人焚烧纸钱,明明是十月金秋,却似寒冬腊月,一丝热意难寻。
林如海站在村口,久久不能回神,海风吹得脸生疼,眼前火光跳动,血渍斑斑,想来比阿鼻地狱也好不了多少。
此间,便是地狱。
整个闽浙都被这股悲伤的气息所笼罩,明萱和方无忧拒绝了所有上门探访或是邀请,明萱道,“宁德遇难者尸骨未寒,我等为何而来?连着自己的百姓都护不住,难道不羞愧吗?谁还有脸在这个时候饮宴作乐?我出身宗室,更当以身作则,死者七七未过,还请诸位莫怪我扫兴了。”
听闻的人莫不道怀淑县君堪为宗女表率。
明萱得了个清静,同黛玉分说闽地各方势力,她先在纸上写了个明字,解释道,“闽安公,闽地海军是他一手建立的,如今年纪大了,搬到闽南的漳州去了。但是不能小觑他在闽军中的威望。”
林黛玉点点头,表示清楚了。
明萱便又写一个罗,“罗家就在福州城中,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和他家一比,明家林家都是暴发户,罗家自宋朝到如今,出过四位状元,十二位进士。”
“状元罗家?”
“正是。如今他家尚有三位高于五品的在朝,据说教导族中子弟,很是严苛。”
接下来是“莫”。
福州城中五成生意是莫家的,从贩夫走卒到高门大户,所用之物,莫家皆有涉足。
最后是“西门”。
西门家不做正经生意,尽是发的烟花偏财,城里头七家娱乐场所六家是姓西门的。
林黛玉细细都听了,问道,“太太是觉得这几家最可疑?”
“不是,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别的都不认识……”
帅不过三秒之怀淑县君
宜霜比起旁人方便百倍,不免向林黛玉毛遂自荐去探听消息,林黛玉道,“你知道这几家往哪里开?家里有没有供了真佛,别同上回一样的,好好的成了秃头花。”
“我哪里秃头了!”
“就头上秃头,别的地方都没有。”林黛玉道。
宜霜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讨厌鬼。”
“唉,以前好的时候,喊人家姑娘姑娘,现在恼了,就喊人家讨厌鬼了,真是好讨厌。”林黛玉做西子捧心状。
宜霜直笑,“从前看你这样觉得可好看可心疼了,现在看你这样,我就只想笑,怎么这么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