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冰雪消融,便是春意渐起,贾母院里种了一棵杏花,林黛玉可惜道,“若是种在水边就好了,临水照花,好不自在。”
宜霜道,“当日后蜀在摩河池造了水晶殿,池边尽植杏花,春天一到,杏花落的跟下雪一样,犹如仙宫。”
雪雁等却是笑道,“你才多大,倒说的像是真见过。”
小芙蓉自然是见过的,只是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宫殿了,她想着仙宫肯定也不过如此。宜霜虽不通诗书,但是世情传奇却是信手拈来,众人都深觉有趣,就是林黛玉闲来无事也喜欢听她说上一两个故事。
“可惜我竟是不得见,月凉水晶殿,春绕杏花帘,想来便美不胜收,”林黛玉不觉神往那番景象,“那花蕊夫人,也是个古今有名的大才女。”
雪雁不知道,接口道,“这个花蕊夫人是不是就是外头说的桃花夫人?”
林黛玉道,“早让你多读些书,如今张冠李戴的。桃花夫人是那春秋时的息夫人,如今楚地还建着息夫人庙的。”
她在这里与雪雁分说花蕊夫人,宜霜却是引了旧病,后蜀被宋灭国之时,她便流落在外,无从得知自己第一个主人到底如何。她修炼至今,也听过不少故事,说起花蕊夫人,除却她才华横溢,却多是说她奢靡无状,一女侍二主,实是红颜祸水,后来才慢慢好些。
听得林黛玉道,“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众人便都赞颂息夫人忍辱偷生,贞烈守节。
宜霜忽叹道,“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林黛玉似是第一次见她般,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虽是青春少女,双鬟桃面,可这一叹却说不出的苍凉,仿佛历经世事的老人。
只是她却做不出息夫人这样人忍辱偷生的事,便回道,“不过徒留虚名,若是我,私有何难,死了干净。”
宜霜也顾不上感叹了,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姑娘别浑说,生死之言不能放在嘴上,举头三尺有神明。“
那苍凉便从她毛毛糙糙的举止里头褪去了,雪雁秋葵两个又去她拉,“你管你说就是了,怎么还上手了,别捂坏了姑娘。”
宜霜忙松了手,又正色道,“哪怕真的到了末路,又有柳暗花明呢,蝼蚁尚且偷生,不要轻言生死。”
林黛玉一愣,正色看她,半晌放道,“这话,我记下了。”
宜霜想,林黛玉若是不想着死了干净,这糊弄她还泪的说不准就没辙了,也不知道谁啊,你说还就还,还没说你那些个脏水浇坏了人家仙子呢。
又说了一会子话,外头忽然乱哄哄的,林黛玉主仆听了一回,却听到外头丫鬟都在说大姑娘回家了一类的。
原来竟是贾元春被放出宫了,今天归家。
林黛玉从书房窗口看了一眼,只模糊瞧见一个青衣女子的背影,她进了屋子不久,就有小丫头跑出来喊着请太医,竟是贾母晕过去了,林黛玉忙去探望,见贾母脸色灰败,不由落下泪来,又见刚才那青衣女子也立床头,一福身喊道,“大姐姐。”
元春似有不解,鸳鸯忙道,“这是姑太太的女儿,林姑娘。”
元春便喊了一声林妹妹,王夫人匆匆赶来,眼里此刻只有女儿,拉着元春的手道,“让你祖母好好歇息,你先同我回房安置吧。”
“祖母不舒服,我这个做孙女的理应要在旁侍奉才是。”贾元春同贾宝玉生的有五分相似,面如新月,眉若远山,又另有一份从容气度,只是这份从容,倒叫林黛玉看着有些像另外一个薛宝钗。
贾母靠在枕上睁开眼,虚荣道,“你同你母亲先回去安置,母女这些年未见了,我这里有你林妹妹呢,尽孝也不在这一世,以后时候尽有呢。”
贾元春方行了一礼,同王夫人下去了。比起元春走的时候,荣禧堂布置更加富贵,向来母亲在家中过的极好,再想到自己进宫服侍太妃多年,如今竟如同普通宫女一般被放出宫,无半点恩典,忍不住扑在王夫人怀里痛哭起来,”都是女儿叫母亲失望了。“
王夫人强忍着悲痛,反而去权威元春,”张道士说你是有大造化的,你会有后福的,且忍忍,你现在在家里头呢,不比宫里见不得人的好?”
女官出宫一般都会由上头赐婚给大臣,元春又是国公府的大小姐,王夫人此时仍有希望,元春前程还在,俗话说先苦后甜才是好命,等日后就享福了。
只是她不知道,贾元春并未同她说出实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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