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最为百花齐放的时代。
旧的秩序已然崩溃, 新的规则尚未诞生, 一切都在萌芽, 一切都在兴起,就如同座钟中经历岁月磨损的齿轮,在迟滞多年后又重新转动,直至发出震耳欲鸣的轰然震响。
此即是大正时代。
禅意浓浓的庭院与西洋建筑鳞次栉比, 窄窄的街道上和服与西装齐肩并行,蒸汽机车载着意气风发的青年们驶向远方, 旧与新, 往昔与未来,它们从未在时光的旅程中如此界限模糊过。
但也有不少属于旧时代的事物,无可避免地被新时代的航船装进箱箧,沉入海底。
在机枪的尖啸, 火炮的硝烟中,武士们被迫黯然离场, 他们手中的刀剑也就此偃旗息鼓,沦为名流把玩的装潢,博物馆收藏的展品,在战场上再也难觅踪迹。
只是在后世鲜有人知的是, 在武士们所剩无几的辉煌里,他们还流淌着最后一滴鲜血,以手中握紧的剑刃,将起源于平安时代,作恶千年之久的名为恶鬼的怪物, 也一并拖入了尘封废墟之中。
那是风平浪静的一日。
碧空澄澈,浅云轻渺,日轮高悬于天际之中,投下煦暖淡薄的日光,浅淡的光芒自屋檐的缝隙里摇晃着洒落在身上时,会使人生起一种温软舒适的倦怠感。
但这样看似无害的日光,只要恶鬼稍一触碰,就如同被浇上最为猛烈的硫/酸一般,顷刻间便会灼烧殆尽,化为飞灰。
少年想到这里,下意识地伸手去碰了碰自己身后的箱子,待手指摸着一团空气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出门时根本没把箱子带上,背后空荡荡的,妹妹祢豆子还在鬼杀队的宿舍里沉睡着。
要是她醒来的时候想找哥哥该怎么办呢……
少年的心思一向温柔细腻,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灶门少年!”金红发色的青年爽朗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扰得枝桠上的乌鸦清梦全无,“在这边,走快一点!”
他在前边挥着手,显出很急切的样子。
“啊,好的!”回过神来的灶门炭治郎小跑着追上去,他仰起头,眼睛微微睁大,“炼狱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炼狱杏寿郎故意卖着关子,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闪亮耀眼,“对于之前的事情实在很抱歉,所以呢,主公让我来代表鬼杀队,来好好招待招待你!”
在此前的柱合会议上,因为灶门祢豆子身份的缘故,双方曾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冲突,虽然不过是些小插曲,但难免让灶门炭治郎与鬼杀队之间有了些小小的裂痕。
炼狱杏寿郎所想要做的,就是将这裂痕,修复如新。
“真的没有必要。”灶门炭治郎讪笑着连连摆手,“我也能理解大家的心情……“
说到底,他也是因为恶鬼而失去亲人的孩子,假如有人在灶门炭治郎面前信誓旦旦某只恶鬼不会袭击人类,恐怕他也会下意识地选择拔刀相向吧。
因此,在最初的愤怒之后,他已渐渐释怀了。
“更何况,炼狱先生也帮了我们不少。”他不无感激地说着,正是眼前这位如升腾火焰般的男子,在不死川实弥对着灶门祢豆子拔出日轮刀的时候挺身而出,用精湛的剑技挡住了对方的进攻。
“哈哈哈,我只是单纯觉得实弥那家伙做得太过分了!”炼狱杏寿郎坦白讲道,他的声音洪亮而有精神,“你的妹妹能抵挡住稀血的诱惑,就已经完全能证明你的话了!他竟然还想对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动手,这我可看不下去。”
即使施暴的对象是鬼,但炼狱杏寿郎的正义感还是驱使着他站了出来。
就如同他的目光,他的身姿,他瞳孔的颜色一般,光是看着炼狱杏寿郎,便能自然而然想到日光与火焰般的事物,假如前方是布满黑暗的道路的话,那他便是照亮前方的火炬。
“我们的日轮刀,可是只能对向敌人的!”
听到这句话,少年灼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望向旁边身姿挺拔的炼狱杏寿郎,似乎能闻到某种令人愉悦的气味,是仿佛青草随着流动的风微微摆动,锦幛般的繁花蓬勃怒放般,属于夏日的气息。
“那也没必要来这么远的地方吧。”不再纠结这件事的灶门炭治郎小声嘟囔道,由于担心被鬼舞辻无惨找上门来,鬼杀队的总部遵循着最为严格的保密程序,两人出来时很是颇费了一番周折,“我觉得队里的晚餐也很不错啊。”
常年在外风餐露宿,灶门炭治郎早已练就出钢铁一般的胃口,对吃的东西从不计较,鬼杀队每日提供的膳食就已经让他很是心满意足了。
“唔……虽然不想这样说,但是后厨里的厨师,跟店里的那位小姐相比,可真是天上跟地下的差别啊!”炼狱杏寿郎心直口快地说着,假如这样的话让那些每天绞尽脑汁为柱们烹煮炊食的厨师们知道,不知该有多打击信心,“所以每次出完任务,我都会来这里好好休息一下,这样才有精神继续战斗下去啊!”
说到这里,他对着灶门炭治郎眨了眨眼:“可一定要严守秘密,在队里可是只有蜜璃和小芭内知道呢!”
那是恋柱与蛇柱的名字,灶门炭治郎心领神会,即使是刚刚入队不久的他,也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息,这家店说不定是那两位培养感情的秘密基地,的确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就是这里!”
在绕过一条略显幽深的小巷之后,灶门炭治郎来到了炼狱杏寿郎所说的哪怕不辞辛苦也要来品尝一番的店。
猫屋餐厅。
餐厅的招牌上如是写着,而在木质的小巧牌匾之下,则是一扇描绘着猫咪图案的漆黑门扉,那猫瞳深红的猫咪一大一小如影随形,似乎正在开心地嬉闹追逐着。
“叮铃叮铃——”
听着一如既往的轻灵响声,早已习惯的炼狱杏寿郎大步向前,人未至而声先到,“店长,麻烦给我来十份炸猪排盖饭!”
十份?
灶门炭治郎正打量着店内光洁的地板以及清新别致的各类装饰,被这嗓子一吼,当时就有点发懵,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便拉了拉炼狱杏寿郎的衣袖,小声提醒道:“炼狱先生,我们只有两个人啊……“
“两个人啊……”炼狱杏寿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两个人的话,确实应该多点一些啊,那……店长,麻烦来十五份炸猪排盖饭!”
灶门炭治郎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儿就没缓过来,合着这十份压根儿就没算自己的,全是他一个人吃啊?
这是什么胃啊?黑洞吗!
“不好意思啊,两位……”穿着常服的小狐狸戴着蓝白色的医用口罩,手里拽着一张告示单,从后边蹬蹬哒哒走出来,他有些慌张地看着没戴口罩的两位客人,带着歉意缓缓说道,“现在店里暂时不营业,麻烦改天再来吧。”
“这才几点啊!怎么就打烊了!”炼狱杏寿郎不满地怒吼着,要知道他们出来一趟的难度可不下于过五关斩六将,“我可是期待这顿饭期待了一个多月了!”
要是错过今天,他就又要外派做任务去了,一个人在荒郊野岭吃了上顿没下顿,指不定好几个月都没法品尝猫屋的美食,这让他怎么忍得了!
“可是……”小狐狸刚想说话,又被快言快语的炼狱杏寿郎堵了回去。
“而且这位小兄弟!”他指着旁边站着的灶门炭治郎,“他可是听了我的话,特意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就是为了尝尝这里的料理,你忍心让他空手而归吗!”
“啊?”灶门炭治郎刚刚在看店里悬挂的别致可爱的小鸟吊灯,这会儿转过头来,满脑子都是问号。
有……这样的事情吗?
“这……”小狐狸张了张嘴,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种执拗的客人,好在幸平纯听见外边的动静,终于掀开布帘走了出来。
“店长!”小狐狸求救似的大喊着。
“好久不见,炼狱先生。”有着浅栗色长发的少女轻轻走来,虽然脸上被口罩遮挡着,清丽的面容仍隐约可见,眉眼间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神色,她向两位客人点头致意,“实在不好意思,店里今天没有营业,而且也没有事先准备食材。”
灶门炭治郎那敏锐的嗅觉自然能闻得出来,她的身上带着某种独特的,只存在于厨房的气息。那并非是烟熏火燎的呛人烟气,而是舒缓的,潺潺的,仿佛金平糖般微甜,烘烤芝士蛋糕般令人沉迷的味道。
“那门口应该贴张告示才对嘛。”炼狱杏寿郎失望地说着,对着这位待人温和的店长,他的语调都变得轻缓了不少。
“刚刚告示被风刮跑了,我重新弄了一张,还没来得及贴上去呢……”见幸平纯用疑问的目光看过来,小狐狸慌慌张张地解释道。
“这样啊。”了解前因后果的灶门炭治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便找别的店吧,炼狱先生?”
“啊,看样子也能只能这样了……”炼狱杏寿郎那火红的垂髫都没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足以看出他有多难过,“我期待了这么久的猪排饭……”
“这样的话……”猫屋从未让客人失望过,幸平纯略一思忖,莞尔笑道,“虽然没有猪排饭,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尝尝我们自己吃的卤肉饭如何?”
幸平纯近来学了些卤菜的法门,只是尚不成熟,还没有登上猫屋的菜单,平时只是自己品品味道。
“卤肉饭?听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炼狱杏寿郎眼前一亮,立马变得精神了许多,”那先来五份尝尝看吧!不,七份!”
他这次终于想到还要给灶门炭治郎点上两份,只是后者完全吐槽不能,什么叫“来五份尝尝看啊”?主公每天之所以愁眉不展,是不是因为鬼杀队的经济压力太大了。
“嗯,好的。”幸平纯轻快地应允下来,不过准备的米饭显然不够,于是她又说道,“小狐,贴完告示就回来帮我淘米哦。”
“好——”小狐狸拖长着调子。
店里除了他俩以外没有其他客人,显得略微有些空荡,因此两人随便坐在一个角落里闲聊了几句,大多时候是炼狱杏寿郎在讲,灶门炭治郎在听。
“你觉得水之呼吸的精髓在于心如止水?唔,这样说起来的话,义勇那家伙倒是老摆着一张扑克脸,如果这就是心如止水的话,这么没意思好像也没什么好学的吧。”
“不如学学炎之呼吸怎么样?你看我们俩的眼睛都是火红色的,说不定你在炎之呼吸上边很有天赋呢!”
正当炼狱杏寿郎卯足了劲儿,准备将这拥有大好前程的少年忽悠成继承自己衣钵的继子时,迎客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铛铛铛!本大爷驾到!还不速速过来接驾!”
随着脚步声传来的,是如同破锣嗓子般的嚷嚷声,而当灶门炭治郎转过头去时,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只三色花……猪?
那小小的一团儿迈着圆滚滚的小短腿,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晃晃悠悠就从门口溜了进来,看见不曾见过的毛头小子死死盯着自己,它很是不耐烦地喊道:“怎么啦?没见过本大爷这么帅气的猫吗?”
原来是猫吗……
灶门炭治郎对自己引以为傲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哈哈哈这么胖的猫咪我还是头一次见啊!”炼狱杏寿郎早已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顿时让猫咪老师挂了满头黑线。
“你们是不是……啊!夏目放开我!放开我!”
戴着白色口罩的夏目贵志甚是熟稔地一把将龇牙咧嘴的它抱了起来,放任它的小短腿儿凌空乱蹬,然后向那边的两位客人以温和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了。”
”没关系!“灶门炭治郎笑着说道,等夏目贵志抱着猫咪老师向后边走去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跟炼狱杏寿郎说道,\"等等……猫也会说话吗?”
炼狱杏寿郎轻而易举地用自己的逻辑征服了他:“连乌鸦都可以说话,为什么猫咪不行?“
“嗯,说的也是。”灶门炭治郎点了点头,这样说起来,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呢。
“不要拿本大人和那种长毛的畜生相比啊混账!”猫咪老师在夏目贵志的怀里死命挣扎着。
”夏目大人怎么过来啦?“当夏目贵志撩开布帘进到后厨时,正在洗盘子的小狐狸惊喜地喊道。
“这个嘛……滋伯父托人买了些口罩和消毒用品备用,塔子阿姨让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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