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宵此时的神情, 不亚于看到太上老君和观音菩萨一起坐在棠柚房间中涮着火锅打麻将。
不。
比那样还要震惊。
棠宵耗费了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才艰难地发出声音:“萧……萧先生?”
棠宵认为自己多半是喝多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老看,萧则行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或者说, 即使是他现在站在这里,衣服也不应该如此的凌乱不堪, 脖子上更不可能会有这么多可疑的痕迹……
萧则行面色坦然:“伯父,您有什么事吗?”
仍旧用上了敬称。
棠宵陷入漫长而又困惑的混乱之中。
卧室门关的很快,他看不到内里的情况。
也不用看。
单单是看萧则行这一身的痕迹, 棠宵完全能够想象得到昨天究竟有多么激烈。
棠宵后退一步, 表情有点迷茫:“你和柚柚——”
不是,萧则行怎么和棠柚在一起了?
之前棠柚不还是一口一个二叔地叫着么?
这叔叔叔叔地叫着,怎么还叫到床上去了?
萧则行要娶的人——
不是他那文静漂亮的棠楠吗?!
在棠宵怀疑人生的目光中,萧则行慢条斯理地系好衬衫顶端的纽扣, 微笑着与棠宵说:“柚柚觉浅,我们下去再谈。”
谈……
棠宵觉着自己似乎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神情恍惚地下了楼,茶已经凉了,重新换一盏新的过来;棠宵把茶杯捏在手中, 怎么想心里面怎么着不是个滋味。
“你和柚柚,”棠宵艰难地开口, “在一起了?”
他盯着玻璃桌上的一点痕迹,内心宛若藏了一万只暴躁老山羊在咩咩咩地叫个不停。
“对,”萧则行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噗呲。
棠宵感到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又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这样的乌龙令棠宵觉着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面又气又恼;恼自己一腔盘算都付之东流, 又恼他们一个一个的瞒着他,像是把他当作猴一样耍。
等等,不管怎么说棠柚都是他的女儿,无论是要娶哪一个,萧则行还得叫他一声父亲——
想到这里,棠宵又觉着腰杆挺直了些。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我?”棠宵沉声问萧则行,“柚柚才多大?她大学还没毕业,不行,我不同——”
“棠先生,”萧则行打断他,换了一个称呼,微笑着说,“我和柚柚在一起,从始至终都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你明白吗?”
棠宵因他的话一愣,有些气急败坏:“柚柚是我女儿!”
“拥有你这样的父亲,是柚柚投胎失误,”萧则行淡声说,“当初孟女士能登报宣布和你断绝母子关系,柚柚也能。”
棠宵终于明白了。
难怪上次萧则行会带着棠柚过去要求迁走棠柚的户口,那是要棠柚彻底和他划清楚界限啊!
棠宵捏着杯子,几欲发作,又硬生生地忍下去。
“你当初既然选择了江桃母女,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萧则行不疾不徐地说,“如今柚柚在孟女士这里生活的很好,我不希望你再来打扰她。”
棠宵成功被激怒,摔碎杯子:“我是她亲生父亲。”
碎瓷片在地上滚开散落,茶水溅了出来;萧则行没有丝毫愠色,颊边酒窝若隐若现:“也只有这一点,你现在才能好端端地坐在我对面说这些话。”
棠宵警惕看他:“你什么意思?”
“棠先生做个选择吧,”萧则行重新拿了个干净的杯子,注入茶水,推到他手旁,“你是想继续留在这里碍眼、还是希望你今后还能依靠着江沉庭如同米虫一样平安过下去?”
棠宵未能理解他的意思:“什么?”
“棠家今后的生意,和柚柚,”萧则行抬眼看他,“你选一个。”
棠柚缩在被窝中睡的香甜。
昨夜里睡的很晚,她都听到了棠糊糊的声音,偏偏萧则行极其过分,也不许她过去看。
地毯和床单弄的一塌糊涂,还是萧则行换上了新的;棠柚一觉睡到了中午,在梦里也是被欺负,好不容易醒过来,一睁眼,看到已经换好衬衫的萧则行正在旁边看着她。
惊的棠柚坐了起来,动作幅度大,疼的她呜了一声,问:“二叔,几点了啊?”
“该吃午饭了,”萧则行问,“还疼不疼?”
棠柚委屈地点点头,一头撞到他怀里,哼哼唧唧了好久,才肯乖乖地穿衣服。
天生的皮肤嫩,稍微磕碰点就留个痕迹,她坐在萧则行怀中,一边由着他给自己乖乖穿上裙子,一边陷入深深的忧愁之中:“你是不是下午就要走了啊?”
“再陪柚柚五个小时,”萧则行说,“下午好好休息怎么样?”
他本想带她见见老爷子,现在看来不行了。
把裙子卷起来的边边抚平整,萧则行拿着洁白的小袜子,顺着她小巧的脚套上;棠柚的脚也不大,似乎有些对不起她这样的身高,昨晚被他揉的时间久了,也有淡淡的淤痕。
棠柚控诉:“我先前只觉着你喜欢腰,现在发现你可能还是个足控。”
萧则行并未反驳,轻轻地在她脸颊上咬了一口。
他自制力向来不错,却在棠柚身上这里瓦解的一干二净;想要轻点对待她,却又难以抑制内心那点见不得人的坏心思,只能一边温柔地亲亲一边粗暴地索取。
还好她不知道他那些念头,只怕现在一定会吓到再也不敢接近他。
棠柚犯了懒,不想动,树袋熊一样被他抱起来;萧则行多了份乐趣,给小姑娘刷干净牙齿,洗脸,再在她的指挥下,严格地从瓶瓶罐罐中找到准确的单品,仔细地给她做好护肤流程。
棠柚坐在他怀中,感觉自己都要被他给惯坏了。
昨晚的衬衫被她扯的皱皱巴巴,萧则行换了新的,棠柚格外迷恋他身上的气味,也爱极了他此时端正严谨的模样。
最爱他意乱情迷时的失态,也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得到。
午饭前,棠柚又去找了温度计来,规规矩矩地让萧则行量体温;直到确认温度正常之后,才松口气,又要啪嗒啪嗒地过去给他倒水喝。
萧则行顺手把小姑娘捞起来,抱着,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柚柚,怎么这么担心?”
棠柚沉默了好久,才说:“我害怕二叔得病。”
这个有点孩子气的回答令萧则行失笑:“人哪里有不会得病的?”
棠柚不说话,把脸埋在他脖颈中,用力地吸了一口,才说:“我很自私,想要你一直陪着我。”
萧则行以为她在说即将当来的分别,顺着她瘦瘦的背,往下拍:“等我解决完,马上就回来陪你。”
棠柚没有抬脸,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刚刚吃过午饭,孟云秋回来了。
花房里的玫瑰花开的很好,棠柚找园丁要来了剪刀,想要剪下几枝来送给萧则行;她仍旧牢牢记着旁人无意间提及的那个爱好,说萧则行格外地喜爱玫瑰。
孟云秋与萧则行坐在圆桌上喝茶,凝视着不远处棠柚认真寻找玫瑰的模样;良久,孟云秋才悠悠地开口:“则行,柚柚年纪还小,我不希望她这么早就要怀孕生子。”
说到这里,她看向萧则行:“我知道你年纪大了,你爸估计也会催——”
“您放心,”萧则行说,“我尊重柚柚的意见。”
孟云秋小时后养过他一阵子,也知道他必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阳光灿烂,透过透明的玻璃落下来,孟云秋眯着眼睛,看着棠柚。
她细白的一双腿上,还有几道指痕,并不怎么明显,乍一看,像是玫瑰花枝投落下来的影子。
萧则行问:“孟姨,柚柚她小时候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事?”
孟云秋微笑着看他:“你指什么?”
“我这次发烧,柚柚格外紧张,紧张到过了头,”萧则行慢慢地说,“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应该会有这样的举动。”
——他发烧的那段时间,棠柚始终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哪怕是烧退了,棠柚也执着地要坚持给他量体温,担心会再次发烧。
孟云秋唇角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她上了年纪,眼角细纹横生,像是蝴蝶翅膀的裂痕。
提及往事,孟云秋脸上并未多少愁容,平静无波地告诉萧则行:“柚柚的母亲去世前一天,发了高烧。”
萧则行双手交握。
“我那时候就想带着柚柚走,”孟云秋抚摸着怀中的白猫,轻轻叹气,“只是棠宵和他父亲都不允许,老棠也在我面前发了毒誓说会好好地照顾柚柚。”
“我一直以为柚柚这孩子不会因此有什么心理问题,现在看来,是我自己想的过于理想化,”孟云秋站起来,对萧则行说,“我猜,柚柚是怕你像她母亲一样,再丢下她一个人啊。”
等棠柚精挑细选找到五支玫瑰花过来之后,才发现孟云秋已经走了。
棠柚将玫瑰花递到萧则行手中,讶然地问:“奶奶呢?”
“去午睡了,”萧则行看着她脸颊上流出汗来,仔细地给她擦拭,问,“都是送给我的?”
“嗯,”棠柚忧心忡忡,“北欧美女很多,个个都是长腿细腰——”
“放心,我只有你,”大手盖在她毛绒绒的小脑袋上,萧则行声音低哑,“再不会有其他人。”
他拉着棠柚的手,贴在自己心脏处:“这是你的,柚柚。”
“别担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棠柚不明白为什么萧则行突然间开始说这么好听的话,脸颊红了红,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我也是。”
时间过的飞快,棠柚格外珍惜尚能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闹了,时时刻刻地要黏着萧则行。
可还是阻止不了离别的到来。
萧则行离开的时候,棠柚跟在他后面慢慢地走,脚边的糊糊和芙芙也守着,喉咙中发出呜呜呼呼的声音,尾巴也没那么欢了。
尤其是棠糊糊,提心吊胆了一晚上都没睡好。
棠柚舍不得他,却也知道这种事情无法避免;往常分别时候,她倒是还尝不出其他的滋味来,只是今时今日,格外的锥心刺骨。
疼呀。
疼的她心脏都缩成了很小很小的一块。
眼睛也酸,需要花好多的力气才能忍住泪花儿。
小姑娘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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