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已经是第二次进局子了。
民警一直在关心她这个那个,每个问题都如同天书,她基本不了解,只能坐在那边装傻充愣当哑巴。
进局子的理由玄微不想提,是她大意了,竟被拍到深更半夜睡在杭城某知名寺庙。
寺内和尚从监控里瞧见了她,小小一个 ,躺在灌木丛深处。
和尚大吃一惊,担心她安危,急吼吼跑去寻人,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生怕有意外,和尚蹲下身查探她鼻息。
女孩在这一刻睁开了眼,她惊慌而警惕,双眸在夜色中剔亮如焰。
和尚也吓了一跳,他本以为她是晕在这里或遭逢不测,却不想她目光炯炯,并生龙活虎地一跃而起。
“你干什么!”少女撅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自己斜挎着的灰色小包,她仔细攥捏了几下,才放下心,松手看回来。
和尚后退一步:“我还问你呢,你在这边干什么呢。”
女孩皱眉,忽然不说话了。
和尚盯着她,她看起来年纪尚小,约莫十五六岁模样。
玄微心虚,支支吾吾:“我……我睡觉呐!”
和尚静默两秒:“在这里?”
玄微转了转眼,登时理直气壮:“对啊,不可以吗?”
大概是叛逆初中生离家出走吧,觉得寺庙安全,就偷偷躲在这边过夜。和尚大叔默默开了脑洞,而后背过身,从袈裟里掏出手机,拨下那三个数字。
被带上警车的时候,玄微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个去超市买零食的梦,导致她在睡眠途中化为人形。
晚秋天凉,水里更是冰嗖嗖,她只是想上岸找个枯叶堆叠、草木柔软的地方好好休憩罢了。
不想却被人类捉了个正着,她好委屈。
玄微在车后座噘嘴,扒拉着手指,闷闷不乐。
“你多大了?”副驾的民警小哥掉过头问她。
玄微不语,心里嘀咕,怕说出来吓死你。
“家住哪里?”小哥上下打量她两眼:“你一小姑娘,这么晚也不怕遇到坏人。”
谁敢动本龟爷爷?玄微不想搭理,扭头看向一边。
车里闷燥难捱,窗外夜景倒是很美,汇成一道光团长河,像天上星海。
在警局干坐了大半个小时,民警们没从她嘴里套出任何有用信息,连名字都没有。
直到他们留意到她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小包。
“包里有什么?”民警大叔把凳子拖近,尽量让自己和蔼可亲。
玄微立刻护住,如临大敌。
民警大叔瞥了眼身边,一旁小哥忙躬下身好言软语:“给我们看看好不好,这样可以帮你找到你的父母家人。”
玄微龇牙咧嘴,怒目相向,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狗。
小哥哭笑不得,瞟了眼上头,得到后者指示,他当即上手去夺。
玄微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劲,一下脱了手。
小哥扯开灰扑扑的小包,以为能找到什么线索,却不想里面空空如也,就是个普通的小布包。
他失望地展示给上司。
大叔皱眉,感到棘手。
“还给我!”玄微终于说出了遇到他们以后的第一句话。
她摊着小手,一脸气鼓鼓。
三人僵持片刻,大叔看了眼凶得没有任何力度的女孩,她长得干净机灵,行为却像个孤僻古怪的自闭症少年。
民警大叔有差不多年纪的女儿,看久了觉得有些心疼。
他不再为难这个奇怪的小孩,遣人找了张毯子,让她在沙发上睡,并安抚说,等天亮了,再陪她找家人。
玄微没有躺下,当然更不会睡觉,她还在思考怎么越狱。
精神了一夜,卯时一到,她机会来了,她看到一只白鸽,就立在这个房间的窗上,全神贯注地抖掸羽毛。
“喂。”她小声叫它。
正埋头梳理羽翅的白鸽听见声音,一下弹出脑袋,四处找寻。
“这呢……”玄微焦急轻语:“我在这。”
小鸽子目瞪口呆地望向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小鸽子,你会不会讲话?”玄微抬高身子,四下张望,确认无人,才自报大名:“也没关系,听得懂我讲话就好,我只需你帮我带个口信……我乃水神玄武门下首席弟子玄微……哎你干嘛一副不信的样子,认得本处土地爷吗?”
白鸽仍讷着,没动静。
“认不认识啊……”玄微要急死了,索性诓起它来:“我不信你不认识,你别给我装――我在仙妖两界名声响亮,你最好乖乖听话。”
白鸽吓得赶快颔首。
玄微言辞得意,“我与土地公是忘年交,他一定记得我的,找他来救我。若他不予理会,你就说他庙里案上每周一条的九五之尊烟都是我送的,如我出事,他便再也收不到这般好处了,记下了吗。”
白鸽只觉她好像是位很厉害很牛逼的大妖怪大人物,不敢得罪,忙点两下小脑袋,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
跟着土地佬从派出所大门出来时,玄微长吁一口气,终于松弛下来。
土地爷腆着肚子,啧了声:“你们这些小妖怪,一天天的,尽给我惹麻烦。”
“意外,纯属意外。”玄微谄笑着。
她的人类形态白幼稚嫩,这种市侩神情在她脸上完全不显粗鄙,反倒灵动俏皮。
土地爷瞥她一眼,警告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玄微乖巧点头:“好。”
她话锋一转,好奇问:“土地爷爷,你给警察看的那张薄薄卡片样子的物什是什么呀?”
土地爷漫不经心答:“身份证。”
她眨眨眼:“你怎么会有身份证?”
土地爷捻了捻唇下白须:“没个身份证怎么在凡间混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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