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做不到。
郑恭寅看了李夫人一眼,对朱佑榕胡诌道:
“榕榕,没关系,沈阁老会继续发出消息,说你还在南京的……”
朱佑榕根本没理睬舅舅这个拙劣的谎言,拿起桌上的一份报告,说道:
“现在防线上开了个大口子,清虏想顺着这个口子往两边撕开,但我们两边的守军仍能拼死顶住,为什么?因为将士们知道我还在南京!向卿的部队在帮着朕拼命堵口子,他们的口号就是‘陛下还在南京,不能后退一步’!如果朕这时候离开了,将士们的抵抗意志就塌了!南京就完了!……南京……南京会被他们烧杀抢掠,整整十天!扬州十日……扬州十日的惨剧,活生生就在南京了!”
说完,她把报告一扔,冲到里间摔上门,扑到床上大哭起来,谁叫也不开。
李夫人犹在心疼的叫门,郑恭寅上前悄悄把她叫到一旁,使了个眼色,外间的宫女都出去了。
郑恭寅悄声道:
“夫人,您是陛下的乳母,我是陛下的舅舅,陛下的性格,我们最熟悉不过。陛下平日温顺敦厚,可一旦犯起倔来,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李夫人摇头道:
“侯爷不必劝我了,你要走请便,如果陛下执意要留下,我是不会扔下她自己走的。”
郑恭寅摆摆手道:
“夫人误会了。本侯的意思是说……”
他略微靠近,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着计划。
李夫人一惊,瞪着他道:
“侯爷,这可是矫旨!……虽然陛下是咱们自己家的孩子,但……但她毕竟是大明天子!这件事太大了!”
郑恭寅低声道:
“夫人差矣。夫人请想想,陛下在这个世界上,谁是她最亲的人?”
李夫人观察着他的表情,眼睛转了转,慢慢说道:
“要说最亲的人,自然是陛下的外公延平王和几位长公主……不过要说最亲‘近’的人嘛,那也就是……侯爷和妾身二人了。”
郑恭寅一笑,认真地道:
“不错。正是你我二人。……陛下是极重感情的孩子。这件事要是外人做,那自然是一桩大罪。但是这件事咱们做的,她就算一时气愤,事后想想咱们是为了她好,那也就过去了。来日方长,咱们眼下先救下了陛下的性命,陛下纵有怨气,将来也容得慢慢化解。要是今日不果断,陛下真落入清虏手里,那咱们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李夫人缓缓点头,又踌躇着道:
“那禁卫军的司令,我倒和他很熟。只是禁卫军禁卫军,按道理是只听陛下的啊!我们怎能调动?”
郑恭寅道:
“谁说要调动了,只是跟那禁卫军司令晓之以理,把这个道理说透,让他配合一下而已。……咱又不夺权不篡位的,是为了陛下好,谁都晓得这个道理的。就算他是禁卫军司令,嘴上再说忠于陛下,他也是人,到底不愿陪在南京等死的。再有咱们给他撑腰,我再许他一大笔钱,给他后半生荣华富贵,加上这又不是什么叛逆大罪,他没有不配合的道理。……呵呵,说是陛下的禁卫军,其实陛下根本不怎么管禁卫军,她跟人民卫队走得近些才是真的。其实这禁卫军说起来,反倒是夫人你比陛下人更熟些。”
李夫人被他说动了,望了一眼紧闭的里屋门,想想在里面犯倔的朱佑榕,便点点头道:
“行,侯爷,妾身就去跟禁卫军司令说!”
……
朱佑榕在卧房中哭够了,爬起来擦擦眼睛,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奶妈和舅舅都不继续敲门劝说了。她又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门出去。
奶妈和舅舅已经不在了,房间里站着两个禁卫军士兵,看到她出来,相互看了看,然后立正站好。
朱佑榕很诧异,为什么禁卫军士兵能进自己的房间?
她问道: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一个士兵看看同伴,说道:
“回陛下,是……是司令大人命令我们来的。”
“叫你们来干什么?……唔,李夫人呢?”
朱佑榕说着向外走去。
两个士兵又相互看了看,一咬牙,同时闪身拦在朱佑榕面前。
朱佑榕一惊,抬头望着他们,又笑道:
“你们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朕说?”
一个士兵硬着头皮道:
“请陛下暂且在房中安歇,侯……侯爷和李夫人正在为陛下安排起架离京,很快就好,请……请陛下不要出去。”
朱佑榕慢慢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她怔了片刻,又笑道:
“胡说,快让开,我要出去。”
另一个士兵抬起胳膊,拦在朱佑榕脸前,大声道:
“陛下,我们奉了铁令,要在这房中保护陛下,请陛下不要出去!”
第一个士兵赶紧补充道:
“李夫人说了,南京马上失陷,这是为陛下好!”
朱佑榕望着他们。慢慢的,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政变。软禁。
她脑袋“嗡”地一下,心中一阵强烈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