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吧?”
大家都点头。
“但是这几个……”他拿起一个矾红地白花蝴蝶纹圆盒。
刘赏走过去,“不开门是吗?”
“什么不开门?!”潘主任把东西往桌上一放,“你自己看,完全是雍正官窑的!”
刘赏手一抖,无法相信地看向他。
潘主任说,“通通都断错了代!”他在桌上指了几样,“雍正粉彩在康熙粉彩的基础上,有了很大发展,是粉彩瓷空前未有的高度。你看那个平涂,渲染,没骨,洗,点……工笔写意俱全,画面留白的恰到好处。”
宝珠低声对赵新说:“……意在笔外。”
“对!就是这意思。”潘副馆长听到,看了她一眼,原来她还真懂一点,赞赏道:“那你怎么会断错代?”
宝珠看“领导”训话,连忙走过去,立在旁边洗耳恭听。
潘副馆长说,“你看这个蓝料彩的山水图碗,绘画精致,你们知道,在传世的雍正珐琅彩瓷器中,通体都是蓝料彩绘的,除了故宫和台北故宫外,外国的博物馆才有两件,这绝对是件珍品中的珍品。”
旁边传来略犹豫的女声,“……这是民国仿。”
“什么民国仿?”潘主任转身,看向说话的宝珠,有些不悦,“民国仿有民国仿的特点,这件器物你看画工……翠色绕山,无半点绿色却令人觉得绿意无边,山水一色,意境深邃,民国时候整体社会动荡,就算再有神韵,偶尔还是会有笔力软的时候,”他把碗微微转了一下,“可大家看这个,这一边……你们看远处还有飘渺的楼台,依稀难辨人间仙境,真真是……”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宝珠说。
“对!”潘主任看了她一眼,“你不是看出来了吗?怎么还乱断代,你去过故宫吗?”
宝珠老实摇头:“……没!”
潘主任叹了口气,“所以要多看,这碗的绘画精致绝伦,在传世的雍正珐琅彩瓷器中,也属上乘之作。你有空可以去比较一下。”
宝珠无语点头,“您说的是,我知道了。”
潘主任看她态度不错,接话的时候也很机灵,年纪轻,眼光不够还是有可能的。他又拿起一个茶壶,说,“这个茶壶也不可多得……乾隆是一位风雅的皇帝。”
宝珠一滞,这一下就断代了,已经这么多给她挑出来不是民国仿,那她还怎么做民国仿的专场?
刚想说话,外面元青走了进来,站在门口说:“甄小姐,荣先生来了。”
宝珠一听,有些怔忪,就见荣耀钧走了进来,大家都站了起来,显然这个人物,影响力无所不在,大家都和他打招呼。
他说,“我听说今天这里有小型鉴赏会,所以也来看看。”他看向宝珠,对上她今天的打扮,微微多停留了几秒。
潘主任说,“你来的正好,我正在说他们,年纪太轻,都断错了代。”
宝珠低头抿着嘴,她库里还有几个,拿出来都配成双,看他还怎么说,她微微攥了攥拳头,忍着笑意,不说话。
荣耀钧走过来,隔着宝珠,看了看潘主任手里的茶壶,粉彩开光人物,雨中烹茶情景,他点头道,“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是符合乾隆时期特点的珍品。”
“人在江湖,心系朝廷!”说的真好,潘主任觉得荣耀钧引用文心雕龙的句子,很好的概括了场面。指了指宝珠,“你该多给她指点指点。”
宝珠低着头,附和道:“您说的是。”心里觉得荣耀钧真是会说话,他说的是,符合乾隆时期特点……
荣耀钧低头小声问她,“你断的什么代?”
宝珠微微侧身,不想理他,她还生气呢,但屋里都是外人,她不情愿地说,“民国仿!”
“民国仿不可能到这种意境……”潘主任说。
宝珠郁闷地符合着:“您说的是。”
“你看这上面的小鱼,明明没有水,可每只鱼都好像泡在水中,浑身上下都饱含水分。还好这次刘赏请我们过来……不然你们把这么多精品断代断错。那可是大损失。”
宝珠依旧只能符合着:“……言之有理。”
荣耀钧把桌上的东西都看了看,心里大感意外,低声问道:“这东西都不错,你收了这么些好东西,怎么之前不拿给我看……咱俩的关系,你还藏私?”他离得很近,半开玩笑的方式。
宝珠敷衍地摇头苦笑。
耳边因为动作忽然折出一点光,他不由就被吸引了心神。
她低着头,对着眼前的一寸之地出神,黑色交领的衣服衬出她白皙的脖颈,耳朵上没有戴上次的珍珠耳环,而是一对某大牌的新品花卉,春意盎然的水彩质感,很清雅,结合精致的掐丝金色,富贵摄人,还有凡尔赛宫廷式的优雅,他不由就呼吸减缓,许久都无法言语。
曾经没有亲近过,自从那天,有过亲近的距离,他惊诧地发现,如今,竟是远不得了。
那边潘馆长还在点评,“这些东西里,我还是最喜欢这个蓝料彩的山水图碗,像刚才那个小姑娘说的,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荣耀钧低低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迷失在暮霭重重中,浓雾里看不到的不止是画上的渡口,还有他人生的渡口。
“你说的?”他望着宝珠。
……却发现她的脸颊像渐渐沾染了胭脂,一点点晕染开来,越来越红,越来越艳,真真娇花照水。
他心中顿时升起无比的爱怜,怎么舍得她窘迫,连忙微不可见的退开了一步。
看来那天真的吓到她了,现在自己站在她两步之内,她就紧张地不能自如说话。这样一想,心里又泛起极其怪异的感觉,按理说,一个结过婚两年的女人,没理由这么脸皮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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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依依不舍的离开,刘赏像失恋一般的失意,完全和他的预期不同,而且荣耀钧也来了,保护的意味那么明显,还好没有成功,不然自己以后的日子一定很难熬。
更难熬的是,他挖心挖肝挖肺的好想知道,这批瓷器,是不是宝韵做的。如果真是,那这么逆天的合作伙伴,他以后一定再也不会和宝珠作对了!
办公室里
宝珠坐在桌后,荣耀钧左右打量着她的办公室,“这里小了点。”
现在没了外人,宝珠不客气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荣耀钧拉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你上次就是为了弄这些东西,所以没空帮我画梅瓶?”
宝珠抬起一根手指,“一样归一样,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做了,告诉你烧了两个没烧成功,你那个,民国后加款技术。”她撇了撇嘴,心里说,这人还不知道自己多有福气。
荣耀钧被逗笑了,他说,“上次是我不对,那梅瓶拿过来我看了。”他站起来,走到宝珠这边,“我很喜欢你里面留的暗款。”
宝珠连忙伸手,一指对面的椅子,“你要说话吵架都坐在那边。”
荣耀钧望着她,她的耳环因为动作大,在头发间一跳一跳,跳出令人心颤的光来,他不由就放柔了声音说,“咱们认识这么久,怎么也算是朋友。”他望着宝珠,希望她能明白自己没出口的话,道歉什么的,他真的没做过。
他是一个,不会犯错的人。
宝珠也并没有和他对立的打算,她说,“你有话就直说吧,不要拐弯抹角。”
荣耀钧在对面坐下,望了她一阵,才轻声说,“我怕你生我的气。”
那不是废话吗?宝珠心想,但又觉得就算吵架,也得是关系到了一定程度,就像现在,她可以训斥赵新,偶尔和向诚和薛利开开玩笑,但是生气吵架,还是只能和乾启一个人,于是她说,“大家认识这么久了,低头不见抬头见。有误会说开就好了。”
荣耀钧不喜欢她这样说客套话,说道:“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好。误会了你。”
宝珠说,“有你这句话就行。我没放在心上。”
荣耀钧望着她,她回答的那么快,那么干脆,那么敷衍,他宁可她放在心上,或是和自己吵几句,但看样子,自己真是惹到她了。
他说,“那天我虽然生气,可说的话,却是为了你好。”
宝珠瞪起眼睛,都那样了,还说为自己好,可她又不愿回想细节。转了点椅子道,“算了,过去别再提了,以后你别说奇怪的话就行。”又怕荣耀钧多解释,她连忙又说,“那天的事情我当没发生,你也快完了吧!”
为了尽快转换话题,她一弯腰,从桌下抱出一个盒子,“给你看个好东西,这个我刚没拿出去。”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双耳瓶。
荣耀钧被堵的无法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好打量起桌上的瓶子。却忍不住还是望向她。
有些本来要说的话,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说,她还太小,以为努力过后就会有结果,却不知,爬的越高,其实是距离天花板越近。
她转了椅子,看着墙上的画,也许知道自己在看她,所以她装着看别的地方。因为那天的事情,他知道,也许许久许久,他们都无法像从前一般自然。
其实……世事如常,宝珠,你大可不必如此。如果你付出一场,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我自然会为你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无虐!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