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树枝,不知道在地上在写些什么。
李沄带着槿落秋桐到了太液池边,就让槿落秋桐在旁边等着,没有惊动武攸暨,无声地走过去。
阳光正好,温暖的太阳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斑驳的光影。
少年郎眉目俊秀,低着头,抿着薄唇,似乎是在思量什么事情。
李沄走进一看,地上摆着许多长短不一的树枝,放在不同的位置。这个少年郎,大概又是在想什么算学题或是建筑设计之类的问题。
李沄走路无声,可人还没靠近武攸暨,武攸暨便仿佛是察觉了什么,抬起头来。
见到李沄,武攸暨脸上神情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太平,怎么一个人来了?”
李沄笑着走过去,“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就是远远看着攸暨表兄很认真地不知道做什么,就自个儿过来了,没让槿落秋桐过来打扰。”
武攸暨将手中的树枝往旁边一放,笑着说道:“就是没事比划比划,没有认真地做什么事情。”
在宫中的几位少年郎之中,年纪最小的就是武攸暨。可他却是这几位兄长当中,心思最缜密的一个。
从当初进宫时双目会不经意流露几分惶然,到如今的不动声色,他在宫里成长得确实很快。即便是伤心难过,也没去打扰任何人,就这么自己消化。
李沄跟武攸暨说:“刚才三兄带着四兄和薛绍表兄到丹阳阁了。”
武攸暨侧首,漆黑的眸子带着几分狐疑看向李沄。
李沄脸上梨涡轻浅,“说是攸暨表兄的生辰快到了,他们想给你准备礼物,可还没想好准备什么,便找我来商量。”
武攸暨愣住,随即面上缓缓展露笑颜,有些无奈地说道:“我都这样大了,还要准备什么生辰礼物。”
李沄一本正经地附和点头,说道:“就是,分明是三兄想趁着攸暨表兄生辰的时候,自己好吃好玩一场!”
武攸暨汗颜,连忙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三表兄虽然生□□玩闹,但——”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望着李沄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由于老师阎立本去世的缘故,他情绪不太好,玩什么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他因为阎立本去世的事情心中难过,可李显等人的心情却不见得与他一样,武攸暨不想给小玩伴们扫兴,因此最近都没怎么去跟他们玩耍。
但几个小玩伴对他的关心,他是知道的。
他都知道的事情,太平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此当武攸暨看到李沄脸上的神情时,话就顿住了。
他怔怔看着李沄半晌,才像是投降似的轻叹一声,“我知道三表兄他们关心我,我很快就会没事。”
李沄伸手,想向平时父亲和母亲安慰她时那样,摸一摸武攸暨的脑袋。可一伸手,发现自己够不着。
幸好这时武攸暨已经转头,改为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没有发现她的举动。
李沄默默地将爪子收了回去,想坐在池边的草地上。
谁知武攸暨眼睛好像是四面八方都能看见似的,说:“太平,等等。”
李沄愣住。
武攸暨将放在旁边的披风拿了过来,铺在了草地上,温声叮嘱:“草地上凉。”
李沄望着武攸暨,笑了起来,她坐在武攸暨的披风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攸暨表兄,老站着做什么,过来坐一会儿啊。”
武攸暨只得过去,坐在了李沄身旁。
两个小家伙,就那么并肩坐在太液池边,晒着冬日的暖阳,什么话也没说。
李沄被暖烘烘的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干脆闭目养神。
她跟周兰若一样,并不擅长安慰旁人,言语有时候说多错多,那就干脆不说。
人在难过的时候,知道身旁还有个人陪着,心里或许会好一些。
武攸暨目光从水面上拉回,落在了身旁的李沄身上。
小公主今年已经八岁,他记得自己初次见到李沄的时候,她还不到四岁,小小的一只,粉嫩嫩的,漂亮,可爱。
才一见面,她就冲着他善意地笑,然后哒哒哒跑过去,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说攸暨表兄,这是太平送给你的。
他低头一看,是个金算盘。
再后来,他就被皇后姑姑接进宫里来,跟几位表兄和眼前的这位小公主玩耍。
时间过得那么快,他都快忘了在房州的父母如今是什么模样。
可是这宫里所有的人和事,却已经根植在他的心里。
武攸暨的面上流露出几分与他年龄并不相符的沉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而坐在他身旁的小公主,双手抱膝,头枕在膝上,似乎是已经被这冬日的暖阳晒得睡着了。
这么无忧无虑的性子,武攸暨有些莞尔,担心水边风大,等会儿她要受凉。
可他心中又有些留恋这样安静有人陪伴的时候。
就在这时,李沄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是嫌阳光过于刺眼,将脑袋转往双臂间。
武攸暨默了默,然后抬手,用自己那宽大的衣袖,帮她挡着那扰人清梦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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