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阵痛袭来,萧满喘了一口气,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是同修,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便形影不离。我们相伴千年万年,虽然生出过嫌隙,并各自从这世界中远离,如今我归来,将你一并带回来,你我继续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释天笑着回答。
萧满偏了偏头,随后抬起,漆黑眼眸看定释天的琥珀色眼睛,道:“恐怕是你我同修千年万年,功法相辅相成,没有我,完不成你的‘大业’吧。”
他脸上没有血色,更没有表情,目光轻而冷。
“这人世凄苦,不该被改变?”释天问萧满。
此言一出,萧满便知他猜对了,漠然道:“却轮不到你来动手。”
“可我的愿望是帮他们脱离痛苦,这样不好吗?”
“不过是让他们成为助你登上顶峰的工具罢了。”
“他们能够转生,只要来世生出慧根,便能在我的佛之国内生活。”
萧满闭上眼,不再和他多说。释天亦不再开口。
塔内静了,唯余萧满忍痛时的喘息声。
这里同外界全然隔绝,不以烛火照夜,更不见天月星辰,难以计算时间的流逝。过了不知道多久,释天突然伸手,捏住萧满下颌。
“看来阿满仍是不愿辅佐我……算了,不能强求,我自己来取便是。”
言罢往前一倾,咬上萧满的唇,再挑舌。
萧满双手被缚住,经脉堵塞,灵力流转不通,根本无法抗拒。
他清楚地察觉到体内起了变化——有东西在流失,是多年来一直沉寂在身体某处,他从未发现,更不曾觉醒过的东西。
若说得准确些,当称作“功法”。
被乍然唤醒,还未适应这具躯壳,便顺着十二经游走起来,然后淌出。
这是在剥离。萧满忍不住闷哼一声。
释天却哼笑,往后退了些,看着萧满道:“晏无书是不是也这样对待过你?”
说的是亲吻。
“啊,真让人生气。”他又说,眼中浮现狠戾之色,“不过他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荒野——
黑风黑云黑天,凤凰火依然燎原。
晏无书横剑,以迅雷不及之势向下一沉,再向外猛扫。地面层层翻起,带着熊熊燃烧烈火一道滚向半空,往去念和释天分魂面门砸去!
凤凰火炽热,可这一剑冷得可怕,空荡地面,剑风过后寒冰立结,刹那间爬满那两人脚底。
可他们避得快极了,两道人影左右一闪,各自躲过,尔后踏入虚空,自上而下,朝晏无书落掌落刀。
晏无书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持剑的右手挽出一道剑花,将腿一迈,朝前行去。
“这里交给我们,你去救萧满。”
声音响在左后方,说话之人是别北楼,眼蒙白缎,手持六弦琴,从远处赶来。他在说话时便挑起一根琴弦,话音落地,空弦音起,灵力作刃,同释天分魂的刀相撞。
亓官道人出现在晏无书右侧,沉沉接了个“对”字,将拂尘一扫,打出一道气劲,和去念的掌风对上。
晏无书偏头瞥了别北楼一眼,没说话,可谁都能读出他的意思——你如今不过太玄,无论对上他们两人中的谁,都只有死这一个下场。
别北楼的面容并不平易近人,气质自有疏离之意,但眉峰惯来三分蹙起,又平添些许悲悯,此刻眉舒展了,一脸淡然:“我是这几百年里,唯一经历过飞升的人,之所以回来,就是为的这一刻。”
淡然之中,甚为坚决。
和忘念交手的明溪真人退至此处,抬手一抹脸上血痕,急急冲晏无书道:“说得对,你快去,这里由我们拖住!谁知道释天会利用萧满做什么!”
她都不愿喊“红焰帝幢王佛”这样的尊称了。
“定要打破那座塔——我们之中,也只有你能打破它。”亓官道人沉声道,“那座塔是一个巨大的阵法,有它在,他们所有人的速度和伤口自愈力都提升了!”
他们三人分别同敌方三人相对站立。
晏无书垂眸看了眼手上的剑,低低“嗯”了一声,向前走出一步,速度看似缓慢,但一步之后,已然走远。
可他和那座塔之间的距离并未拉近。
晏无书索性不再走。
他抬剑指天。
一声雷响,四方地动,八面潮来。
然后抬眼。
雷光交错,裂缺长天。
江河倒流,灌入旷野,浩荡如山。
再落剑。
漫天的雷砸落,翻涌的浪砸落。
轰隆——
一刹吞没高塔。
晏无书剑指青塔,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把人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