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80
漆黑的夜色中, 那一抹绯红显得无比显眼。
沈时葶紧紧捂住唇,将那一声惊叫复又咽了回去。
男人从檐上跳下,半跪在窗台处, 二人隔着窗格对视一眼,陆九霄抬手就要将那半开的窗子彻底推开。
沈时葶脑袋“叮”地一响, 疾步上前, “嗙”地一声将窗子推回去。
就听陆九霄隐忍地倒吸一口气,他那手挡在了窗缝中,这一夹,险些没将他送上天去。
沈时葶吓了一跳, 当即松了手, 这便给了陆九霄登窗入室的机会。
直至男人跳下窗, 笔直的身姿立于她面前时, 她才回神瞪大眸子,“陆世子这是作甚?”
可陆九霄的脸色,也着实算不上好。
他揉了揉手腕,瞥向窗边碍事的牡丹盆栽,便想起楚久安作的那首酸掉牙的诗,冷飕飕道:“你院子里这些花,楚三送的?”
沈时葶微一顿,目光挪向窗外。
翡苑刚修不久,这些花是她特请花匠栽的。至于楚久安送来的那些花, 无一例外的全被桃因遣人送了回去。
她咬了咬唇,没应话。没应便是默认的意思。
陆九霄眉心的愠色重了一分,紧紧盯着小姑娘那双在夜里会生辉的眸子,“喜欢他?”
闻言,沈时葶头皮都麻了, 拳头也攥紧了。
她不喜欢,她才不喜欢楚久安……
“是又如何?陆世子快走吧,今夜我就当没瞧见过你。”
说着,她便将他往窗外推。
陆九霄屹立不动,猛地擒住她的手腕,“沈时葶,你给我记好了,我不许。管他楚三还是李三,你通通给我死了这条心!”
男人低声道:“否则我就打断他的腿,你看我敢不敢?”
小姑娘动作一滞,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委屈。
“凭什么?”
“永定侯府的世子,就能这样欺负人吗?”
说罢,那双杏眸肉眼可见地迅速泛红。
陆九霄手中的力道微一顿,方才的满腹怒火,被她这眼泪浇得七零八散。
他承认,他有些看不得她哭。
男人眸色微沉,屈指用指关节上下摩挲着她眼下的泪痕,“你哭甚?怎么是我欺负你,分明是你先躲着我。”
小姑娘哽咽一声,偏了偏头。
静默良久,夜风微燥,吹得两个人皆是心烦意乱。
半响,她才缓缓开口:
“我醒来的第一夜,便做了个噩梦。梦中陆世子咬破了我的食指,疼得心口像是被人攥紧一样。我怕你,很怕你。”
“我的梦,是真的吗?”
她仰头望他,泛过泪光的眸子楚楚动人。
陆九霄微怔,唇角微抿,“是。”
事是他做的,她对他的那份畏惧,也是他一点一点养起来的。陆九霄头一回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那你说你我两情相悦,已定终身,是真的吗?”
话落,男人紧紧望着她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眸,一个“是”字在嘴边徘徊半响,却是无论如何也张不了口。
见状,小姑娘酸涩地扯了扯嘴角,道:“我打听过,永定侯府的世子爷,秦楼楚馆的常客,可侯府的后院却连个妾室也没有,哪怕是最喜欢的茴香姑娘,这么多年,你也没替她赎身,真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矜傲又自持,陆世子这样的人,怎会心甘情愿娶妻呢?”
陆九霄哑口无言,因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秦楼楚馆的常客是真的,后院空无一妾是真的,茴香懂事伶俐,最能揣摩他心意,曾得他另眼相待也是真的。
最要命的是,他从未想娶妻。
与她当初的身份无关,只要他愿意,永定侯府的世子,难道连一个人的身份户籍都篡改不了吗?他大可给她体面,给她嫁给自己的体面。
可他没有。
于他而言,妻妾终归不同。很多事,妻子能管,妾室却是不行。
说到底,他喜欢她,想将她留在身侧,却不愿意让她拘着他。
他承认,劣性与私心他都有。
他都认。
可那日雨夜他踏进百戏楼时,便知自己是栽了个彻底。
他在那个繁花簇锦的温香软玉中,惦记着另一个小姑娘。
想她蹲在某个角落哭,便觉心里堵得慌。
那时候陆九霄就知道,户籍是不可能给她了,马车也不能给她备,他是绑也得将她绑在侯府。
可这其间的曲折蜿蜒,他要如何与她说?
思此,时间缓缓而过,桌几上的一根木香烧尽折断。
正此时,窗牖吹来一阵风,将陆九霄朦胧的思绪吹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凝眸望她:“三姑娘说得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沈时葶——”
陆九霄拇指指腹在她眼下蹭了蹭,“你究竟是有什么蛊惑人心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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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风清,夜阑更深。
陆九霄回到侯府,去了袁氏的梅苑。
这个时辰,袁氏正在为冀北的战事祈福。
见他来,袁氏讶然起身,“怎的这个时辰来了,是出了甚要紧事?”
母子二人落了座,陆九霄应了声“嗯”。
半响,他道:“阿娘。”
袁氏愣了一瞬,嘴角不禁弯了弯,她好些年没听他唤过这两个字了。
“跟您要一样东西。”
袁氏好奇地看他,什么了不得的物件,竟让她这个素来不求人的儿子大张旗鼓跑一趟?
陆九霄道:“祖母留下的那只银镯。”
闻言,袁氏愣住。那只银镯是什么来头,那可是陆家传媳不传女的家宝。
她敛了神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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