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尖叫着的女人叫许芳,安羽尚大学的同学,江西萍乡人,读大学几乎是借遍了整个村子里所有人的钱。因为难得出一个去北京这样大城市读书的大学生,村里人都愿意借钱给他们。
怀着不给村子人丢脸的骄傲,由南到北,跨越了地理,土壤,气候,植被的差距,却跨越不了人和人之间与生俱来的差距,安羽尚打碎她所有的骄傲,最后只剩下逞强。不得不承认,有些人上辈子就是拯救了全人类。
许芳讨厌安羽尚,不仅是安羽尚看她的眼神总是有一种怜悯和施舍的意味,让人觉得低人一等,更重要的是安羽尚总会时不时的出现,硬生生的让自己做了近乎四年的陪衬。和安羽尚一起走,许芳就觉得自己身上的乡土气息越发的凝重,想着避开他,想着用什么方式可以掩盖住自己内心因为贫穷而不自觉的心生自卑。这种自卑又最终演化成不可一世的自尊,而为了维护这种自尊,她需要钱。
安羽尚最不屑一顾的东西,正是许芳最需要的,而安羽尚却还会常常对她进行轰炸式的说教,明明什么都不懂。站在不同起跑线上的人凭什么对别人的生活指指点点。对于许芳来说花做二奶得来的钱比花安羽尚的施舍来的更心安理得。
负载着全村人的恩情和骄傲,和维持这份骄傲所需要的花费的消耗,化妆品,服饰,包包,努力的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这才是许芳来到那个世界的感受。硬着头皮想要挤进去的那个世界,当然需要一些头破血流的代价,三观或是羞耻心,在你需要的时候能拿来填饱肚子?能当作信用卡随意透支,能帮你还你欠下的卡债?
衣食无忧的小少爷,当然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颐指气使的说些漂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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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以沫,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呢?安羽尚对于你来说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是否也如他们一样,只觉得是个愚蠢的圣母白莲花呢?”安羽尚喜欢白以沫这件事,到最后终究只是一场飞蛾扑火。
飞蛾燃尽成一缕青烟枯魂,而烛火只是越烧越旺。
“为什么要这么不遗余力的证明自己的愚蠢呢?”倪相濡望着人群一侧一身素缟的白以沫,到最后还是想要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看他的眼里能对他有一丝丝的难过,可以发自真心的为他难过一次,可是他知道他不会。即使此刻白以沫脸上是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有那么一刻倪相濡都快要相信白以沫是真的在为他心痛,只是下一秒他就清醒过来。
“白以沫你还真是爱演。”倪相濡冷哼了一声,一步步向白以沫的方向走去。越走向他,心跳就越发的狂乱,就像他死前那样,心悸紊乱,脑内一片空白。然后看到门打开,白以沫向他走来,他用力的抓住白以沫的衣角,用尽最后力气对他说出那句诅咒。
“祝你......永失所爱,白以沫,祝你永失所爱!”倪相濡冷笑着嘴角有些抽搐,脸上的表情近乎狰狞。越靠近他,伤口就一点点的被揭开,他就像一具腐烂的尸体,通体都是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
站在白以沫的面前,俯下身去,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祝你永失所爱。”
白以沫闻声猛的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倪相濡的脸:“你说什么?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倪相濡不再作声,只是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仿佛刚才说出口的那句只是礼貌的问候,转身就准备离开。
白以沫条件反射的站起身子,猛的拽住倪相濡的手臂。捏着他手臂的力气大的出奇。
倪相濡原本就长得瘦削,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皮肤又苍白的没什么血色。整个人松散的,好像白以沫这一拽能把他整个人抽散架似的。对于这一点,倪相濡重生之后就感觉非常头痛,为何自己重生在了一个身无四两肉的病秧子身上,换成个健壮的猛男和白以沫见面时就不是现在这般场景,说不定还能给他来个过肩摔什么的。这种刮风天气出门兜里还要揣两块铅块的设定让倪相濡倍感不适。
相反,白以沫因为用力,手臂上的肱二头肌在白衬衫上绷出一个美好的弧度,漂亮的肌肉弧度若影若现。白以沫出道时也还是个白嫩的小鲜肉,但是摸爬滚打的这几年已经把他滚成了老鲜肉,虽然依靠脸蛋还能出演一些青春偶像剧,只是那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并不是长久之计,暗地里努力的练出了并不明显的八块腹肌和肱二头肌。原本有点小肉的包子脸,也被他减的棱角分明了许多,皮肤也刻意的晒出了几分古铜色。少了原本奶油小生的稚气,眉宇间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英气。只是原本清亮如娃哈哈纯净水的眼眸变得晦暗浑浊了几分,虽还是那般好看。因为长睫毛的遮掩几乎没人发现这细微的差异,只有和倪相濡对视时,被倪相濡瞥见。
倪相濡转过身来,摆出一副大爷你谁啊?大爷有何贵干?大爷我们认识吗?的表情,毫不避讳的直视着白以沫的眼睛。
人群里有人感觉到这一处的气氛异样,开始注视并小声交头接耳起来。白以沫欲言又止,松开了手,由着倪相濡往屋外走去。
走出屋外,倪相濡定定的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回望那一幢别墅,陌生又熟悉的亦如他的人生。以前以为人生不会有那么了了分明的道别,这一次,楚河汉界意外分明。
再见,安羽尚。再见,过去愚蠢的人生。再见,我爱你。
再见。
从来都是这么掷地有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