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随着张全中去了。
更多枪声连续传来,张全中身后又有人中枪落水,自然就是那群跟着他西去的济南奇术师。
戏要演的像,就少不了跑龙套的。在我看来,那些贪生怕死、苟活于世的奇术师落得这样的下场,正是罪有应得,全都死有余辜。
在这场人间惨剧中,最不该死的就是张全中,因为他已经有了孩子。那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该是多么惨痛的一件事。
水晶板渐渐亮起来,原来,那时候一轮满月已经升上天空,俯瞰着整个济南城。
“月光来了,就要开始了。”静官小舞喃喃地说。
月光越来越亮,穿过潭水与水晶板,直射在我们脚下。
原本黑沉沉的地面也被点亮了,就在无尽深处,影影绰绰地有城郭与房屋显现出来。
“这就是张先生算定的变化,你不要怕,一切早就定数,天显大吉,前途亨通……”静官小舞半闭着眼,只有干裂的嘴唇轻轻噏动着。
我对自己的未来毫不担心,只担心辜负了张全中的嘱托,不能保护静官小舞,让她和腹中的胎儿受到伤害。
月光渐渐变得强盛,三角石室内亮如白昼,而地面之下的影像也清晰如同航拍照片。
我定下神分辨,地底右前方傲然耸立的似乎正是济南城的绿地第一高楼。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正迷惑间,石室猛地震荡起来。
我来不及多想,立刻张开双臂,把静官小舞紧紧搂在怀里。如果石室坍塌,至少我能拱起后背,替她挡住砖石。
“夏先生,我们……”静官小舞叫了一声,但后半句我没听清。
石室飞旋起来,我紧抱着她勉强站立,但很快就踉跄跌倒。
“好好保住孩子……”我纵声大叫。
这是我唯一的想法,那是张全中的骨肉,他对济南城有恩,我们必须对他有所交代。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似乎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眼睛一点都睁不开,耳朵里嗡嗡直响,舌头也涩到极点,动都不能动。
有人搬动我,还有人向我手腕上用力扎针,但我却感觉不到痛。
“保住孩子,保住孩子……”我拼命喊这句话,可喉咙也硬邦邦的,没有一丝唾液,那声音全都闷在喉结之下,叫不出来。
“医生,医生,再给他注射***吧,他疼得浑身是汗……医生,求求你,最后一支,最后一支了,求求你……”有个女人在叫着。
那声音很熟悉,但却不是静官小舞。
我沉沉睡去,眼前始终晃动着张全中死不瞑目的脸。
“如果抓到小菱,我活剥了她的皮。”清醒时,我咬牙切齿,怒不可遏。她一定爱上了张全中,以为让日本人抓住他,就等于拯救了自己的爱情。
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愚不可及的,她这样的内奸历史上层出不穷,但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害人害己,遗臭万年。
突然间,我的眼睛能睁开了,耳朵也听到了声音,并且挺身坐了起来。
我此刻不在五龙潭底的三角形石室中,而是躺在一间整齐洁白的小屋里。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白色窗帘射进来,应该又是一个静谧的黄昏。
“你醒了?”床边坐着的女子欣喜地跳起来。
我回头看她,她当然不是静官小舞。
“人呢?她人呢?”我急声问。
“谁?”那女子一愣。
“静官小舞,还有她的孩子!她人呢?她人呢?”我连声问。
那女子彻底愣住,大睁着好看的眼睛,望着我发怔。
我翻身下床,急匆匆向外走。
“夏天石,你去哪儿?你去哪儿?”女子在后面紧追。
出了门,我发现外面是一条洁白的长廊,不时有穿着白衣的女子经过。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夏天石,你发什么疯?昏迷了一晚上,是撞鬼了还是中邪了?”那女子拖住我的胳膊低声怒吼。
我使劲晃了晃头,太阳穴胀痛,额头的青筋也突突乱跳,不自禁地痛哼了一声。
“是不是碰到头了?要不要我叫医生?”那女子关切地问。
“你是谁?静官小舞呢?”我靠在门框上,苦笑着问。
她再次愣住,转到我正面去,牢牢地盯着我的双眼。
“你忘了我是谁?难道你失忆了?”她问。
我满脑子都是静官小舞,根本定不下神来思索对方的身份。
“我是连城璧。”她只好自报家门。
我猛地一惊,环顾四周,不相信自己已经从遥远的幻象中挣脱出来。
她当然是连城璧,跟我无数次并肩战斗过的美丽女子,也即是秦王会未来的当家人。
“是你?是你?”我深吸了一口气,脚下发软,站立不稳。
连城璧搀住我,扶我躺回床上。
“我按铃叫医生,你躺好了。”她说。
铃响之后,两名戴着近视镜的中年医生一起进来,一个握着听诊器,一个捏着手电筒,对我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
“连小姐,病人没事,身体一切正常。而且,病人不需要注射***,而是需要好好吃饭,增加营养。”一个医生笑嘻嘻地说。
我冷冷地盯着他们两个,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好笑。
“谢谢李医生,谢谢方医生。”连城璧很有礼貌地送他们出去。
我凝视窗外的夕阳,脑子里再次浮现出静官小舞悲痛欲绝的样子。
“我在这里,她在哪里?”现在,我已经分清了幻象和现实,但心里却充满了愧疚。
张全中将自己的女人和后代托付给我,我还没完成那件事,就瞬间变成了逃兵,重回我的世界,只把一个怀有身孕、满腔悲痛的女子留在那地道里。有生之年,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连城璧悄悄回来,倒了杯水,放在床头上。
“抱歉。”我惭愧地开口。
“有什么可抱歉的?那两名警察来过好多次,该说抱歉的是他们。如果他俩没丢下你,你也不会摔倒在路边,导致昏迷十四个小时。知道吗?我曾以为你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已经做好了陪伴植物人的打算。”连城璧的眼圈无声地红了起来。
我们共同经历了太多,亦敌亦友,同时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之情。
“谢谢你,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是你,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由衷地说。
细算起来,除去唐晚,我最愿意看到的就是连城璧。她在,至少我很安心。
“好,你能这样说,我很开心。晚饭想吃什么?我订了鹊华居的素斋,如果不合你口味,咱们可以再订。”她含着泪笑起来。
我坐起来,一口气喝完了那杯水,顿时觉得胃里空荡荡的,恨不得大吃一顿,以物质满足来抵消精神上的困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