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孚望深色恭谨,伸手虚引。看他这做派,像是打算亲自领路,引着宗政恪进园子。宗政恪并未拒绝,又客气地向看守门户的几位铁豹卫士兵合十颔首,再举步踏进大门。
宗政恪是沉默的性子,这段时间以来还有所好转。而罗孚望显然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是干巴巴地向宗政恪介绍了一番这座园林的主要建筑和宗政世家众人下榻之所,就再无别的话好讲。
但宗政恪还是发现,罗孚望有几回神情有异、嘴唇微动,似乎想对她说什么。可是最后,他却一次比一次更紧地闭上了嘴,那些话到底没说。
直到,罗孚望将宗政恪送到了宗政茯所居的广德院门外,他才下定了决心一般地长揖至地,再垂着眼睑木然道:“尊者,小妹不识抬举,犯下死罪,本不敢恳求尊者原谅。但……”
“明心她……”宗政恪打断对方的话,迎着他猛然抬起的充满了希翼的眼睛,微微一笑道,“从来,就不是我的奴婢啊!”
——所以,她的生死,从来也不曾掌握在我的手上。你可懂?
罗孚望如何不懂,正是因为太懂了,他没有别的办法,才只能来求宿慧尊者。他指望的是,宿慧尊者能为明心去向陛下求情。可到底,还是他奢求了。佛国尊者悲天悯人,但这份悲悯施加的对象不应该是背叛者!
罗孚望脸色惨白,眼里却有某种东西燃烧得越来越旺盛,神色也越发坚定起来。他深深地看一眼几乎快要消失的那道纤瘦身影,毅然转身离开。
宗政恪似有所感,并不转身,只是微微侧首。慢慢的,她唇边浮出一抹笑。她对罗孚望并不了解,但从明心身上大约能够看得出一二——既然妹子是由兄长一手养大的,妹子的性情多少会受到兄长的影响。
方才那一面,越发肯定了她事先的某些猜测。罗孚望就是那种,宁愿站着死、也不肯跪着生的男人。那么,对于妹子如今的处境,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呵,不如拭目以待!
事先因早有铁豹卫进来通禀过,宗政导长老很快就迎着了宗政恪。此时的宗政世家,唯有三个人知晓宗政恪的双重身份,其中一人就是这位宗政导长老。
不过当着外人,宗政导长老还是一副初见宿慧尊者的惊喜模样,好一番寒喧。二人边说边进了内院,导长老如今八十开外,年纪与宗政寻相差不了多少,自然没有什么忌讳,也一同进了宗政茯养病的闺房。
一见仍然昏迷不醒的宗政茯,再联系到白氏受到的严厉惩处,宗政恪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四个大字——杀鸡骇猴!
她不禁感叹,她家小师兄心有万千丘壑。他所做出的每一件事情,都不能单单去看表面上的结果,而要往深处多想几层。
譬如今次,为何白郡主将入主咸阳宫之事会被传扬得尽人皆知?又为何,不是别的妃嫔美姬,偏偏是没有正式名份的白郡主抢先见到了宗政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