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摇头,她恹然,“不用说了,毕竟这么久都不再用笔,生疏了,写得和之前还是差太多了。”
将砧木拿起来,她伸手去扯白色的宣纸,祁邵珩按住她的手见她拧眉,他倒是笑了,“什么时候我的想法,这么有决定性作用了,如果我说不好,难道就是真的不好。”
“你一直写的就是柳体楷书,我第一次写柳体楷书,自然问你。”
“我还没有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她叹气,“看你的眼神就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好话。”
“写得很好。”将她手里的宣纸取过来,“刚开始写能写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她听他说的话,无奈地看他,刚才他的眼神和脸色可不是这么表现的。
“骗你的。”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靠近她在她耳边耳语呢喃。
温热的呼吸骤然近在耳畔,让她有些铭感的一颤。
“你……”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握住了手,毛笔重新握在她的手里,他握着她的手在白色的宣纸上写字。
“柳体和你熟悉的赵体不同,力度要在笔墨间凸显字体的筋骨。”
手臂虽然有所恢复,但是赵体的饱满和温润字,她即便想写也不能再写好。
手指的力度僵化,在祁邵珩建议她开始练习‘柳体’后,她最近就总在尝试,难得有机会写了一张自己觉得满意的字,听想听听熟练把握‘柳体’的祁先生的看法。却没有想到,他会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
“颜筋柳骨,要记住他们的力度和筋骨的感觉,我握着你的手你感受一下用笔的力度,和棱角分明的转折。”
原本一门想要写书法的人,现在被身后的人握着手写字,失神间,手指间没有再用力度。
九岁的时候,开始尝试写毛笔字,幼年的孩童记忆,不过是将墨汁四散,撒的到处都是,字认识地都有局限,不见得会写出什么,可擅长‘赵孟頫’赵体的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从小开始练习‘赵体’,那么小的年纪什么都不懂的自己,父亲教她接触毛笔,不同于养母的严苛,祁文斌教他的没有功利目的,倒像是乐趣的嬉戏玩耍。那段时间,也大抵是以濛年幼最轻松快乐的时光。自那时起,以濛喜欢书法。
学过很多,音乐到舞蹈,但是那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学会了也不快乐。
之所以会喜欢书法和国画,只因为它不单单是一门艺术功课,重要的是里面有父亲自小和她在一起的快乐。墨浓墨浅,每一笔都有曾经的记忆。
现在,他父亲不在了,她也再也没有办法写‘赵体’,她以为自此之后,真的会少了一处乐趣,可是,此时此刻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教她写‘柳体’的人,和曾经父亲一样的有耐心。
像是某种亲情的延续,她父亲不在了,还有她丈夫握着她的手继续教她写字。
祁邵珩总有办法,让她本来支离破碎的一切慢慢拼凑起来而后渐渐复苏。
幼年和父亲一起学赵孟頫的赵体,青年和丈夫一起学写柳公权的柳体。
寄情写意的书法都是次要的,以濛从来没有想要拥有什么高雅情趣,也没有艺术家写赵体和柳体的执念,写字只是因为这书法里有浓浓的亲情和乐趣。
像是传递和延续,被祁邵珩握着继续写字,失神间,却见祁邵珩已经握着她的手写好了。
低头看宣纸,墨色的黑和宣纸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握着她的手写的是——吾妻:阿濛。
“在想什么?”早就意识到了她的失神,在握着她的手落笔后,祁邵珩看着她宁静的侧脸轻声问她。
“没什么。”以濛摇摇头,又对他说,“只是被你这么握着手写字,想到了小时候爸爸也是这么教我的。”
轻抚她的发,像是某种下意识的安慰,“你父亲擅长赵孟頫的赵体,字形圆润秀美,藏锋不露,内敛,和他这一生的性格大致也相同。”
“小时候,我就常看他的字,以前写的字也是完全由他教的。”写字大概是以濛和祁父维系父女亲情最好的方式了。
摸了摸她的脸颊,祁邵珩莞尔,“现在我教你,你再教我们的孩子。”
看着自己的手,她摇头,“我教不好的。”
“还有我在。”温热的手指覆在她冰凉的指上。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