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
眼见着临近夏日,茹云的产期眼看着要到了。虽说营养不够,到底胜在年轻,胎儿发育得极好,茹云的肚子膨大如鼓,走路蹒蹒跚跚。有时候,清如会拿着学校的书本对着她逗笑,说她像那画片上的南极企鹅。
茹云觉得清如童真,一时只觉得十分有趣,倒是也没往旁的意思想。
吕平柏虽说已经经历过亡妻生清如那会,可是一看茹云预产期将至,还是觉得紧张。于是就去找吕家老太太商量,想着要不要回处州城里请个妇产科的医生来看看。
吕家老太太一听,不由得瞪大眼睛说:“你不知道日本人的封锁线过不去呀?前几个有一伙私盐贩子想偷着运盐进城,统统都被日本兵打死了,拿机关枪扫的呢!说是浑身打满了枪窟窿,血肉模糊的,连是人是鬼都分不出来。你说说,谁还能再替你卖命往城里走呢?”
吕平柏一听,也便不愿再多说什么了,不过说:“我自己去。”
吕老太太冷了面孔:“你去更不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不考虑我同你父亲的心里怎么样不说了,就是丢下清如一个孩子,你怕是也不忍心吧?再想想,你就是命大福大进了城,那妇产科的医生又在不在城里,你怕是也不晓得呢。这么多人都下乡逃了难,人家医生就不逃难?你这孩子真是,做事一厢情愿,脑子也不多转几个弯。”
吕平柏被她这一说,倒真是觉得有许多的障碍没法解决了,这一时就有些犯难了起来。
吕老太太见他不吭声,便又说道:“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种呢。你倒好,为一个外姓人,这样上心,怎么就这么胳膊肘向外拐呢?我告诉你啊,等这女人生完了孩子,可就不好再继续住在咱们吕家了。没名没份的,多少人在外头,对着咱们吕家嚼舌根呢。你不要脸面,吕家还要脸面呢。”
虽然吕老太太一贯看不惯茹云,可是将话说的这样明白,这也是第一次。吕平柏只觉得脸上一热,一时咬了咬牙:“我自个的事情,自个会处置,奶奶倒是不要操心错了才好。”
吕老太太脸上似笑非笑:“你这些出去上海念过几年书的,反倒婆婆妈妈比别人多事。告诉你,生孩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我生你爹的时候,哪有什么妇产医生?还不是请个接生婆帮帮忙拉倒。”
吕老太太说完这些,低头摆弄她的毛线,像是再不值得为这事多说什么。吕平柏自觉得
没趣,略站一站,也就出去了。
小暑那天,吕家人照着旧俗烧桂圆红枣汤和菜饭。一家人围在桌边吃着,茹云自然也在。她不过才吃两口,忽然不动了,脸色发白,眼睛里有很奇怪很惊恐的神情。
吕平柏觉得不对劲,马上扔了筷子,问她:“是哪里不舒服么?”
茹云一时脸上抽搐着:“我怕是要生了!”
吕平柏一听,慌得像着火,手忙脚乱,又想动手去拉茹云,又不敢用力,生怕拉得不妥坏
了事。
吕老太太在一旁瞧着,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经不住事,慌慌张张的!这丫头的胎气才刚发动,第一胎呢,产程最长,离生还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