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这顾府里头最有本事的,不是顾老爷,不是两位顾少爷,怕是四小姐你吧。从您回来后,我这院子旁就多了些影子,日夜都盯着这小院子。而此次,夫人中毒一事,夫人见到的最后一人便是我,就算我说并不是我做的,恐怕小姐也是不信的吧。”
顾笙笑了笑,微低着头道:“娘亲中毒一事,虽有一些迹象将下毒之人指向叶大娘,可我对此却并不相信。只是让笙儿没想到的是,叶大娘可真是深藏不露,竟能发现我的暗卫。”织娘缓缓闭上眼:“胆颤心惊的活了几年,有时便会草木皆兵,对异常的气味自然也更灵敏些。”手中的茶杯已经冰凉了起来,顾笙轻轻放下,洁白的衣袖佛过木桌:“那不知叶大娘还有什么话,要需告知笙儿。”
织娘苦笑:“你知道我与锦书的身份,知我们母女并不会对顾府人有所威胁。但你天性谨慎多疑,虽知我们并无此心,但却还是不肯尽信我们。不知,织娘此想可是四小姐所想。”
顾笙往内屋望了望,嘴角的笑意慢慢敛了去:“此前的确是,但如今,叶大娘难道就不曾想过,我与锦书相处的这些日子,我是否会对她有真情意。”织娘了然的点点头道:“你虽心思深沉,谨慎了些,但还是个好孩子。锦书她从小蠢笨,但对人的真假情感却格外敏感,她自然是察觉到了你是真心对她,才会对你如此相信。”
见织娘还有话说,顾笙微微侧头认真听着。“但若有一日,她不小心陷入了你的两难之中。一边是她,一边是任意对你有利的东西,你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她,我说的可对啊,四小姐。”织娘目光有些尖锐的望着顾笙,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妇人,可此时她的目光却让顾笙有些难以闪躲。
可是她不想撒谎,也不会撒谎,在那苍白的脸上,唇角重新挑起的笑意美的有些不真实。顾笙轻笑着,语气却掷地有声坚定如铁:“不错,若是有一日锦书她与我所谋之事相背,我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她。”
“砰。”有东西被打碎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可屋子里对视着的两个人目光却丝毫未动摇。门打开了,叶锦书脸上带着几分局促,她将身前被割出血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她吃力的扯开了一个笑容,却比她哭时还难看几分。她不敢把目光望向顾笙,只是笑着对着织娘说道:“娘,你说的对,我可笨了。你看,我又把药瓶打碎了。”
顾笙胸口有些闷,她说出口的话的确是心中所想。可明明知道叶锦书已经醒了,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将那般伤人的话说出,这样的自己就连半分情面也不肯留吗。就算自己说句假话否认了,那蠢笨的人儿也会相信的对吧。明明要依仗她的医术,明明平日里最懂得收服人心的人,此时却有些倦了用那般假意的计谋将叶锦书收服于手中。
顾笙轻轻闭上眼,苍白的脸上笑意嫣然。再睁眼时,那双清冽的眸子又如以往一般清冷深邃,再无半分情绪。她站起身,未曾将目光望向站在一侧摇摇欲坠的人。轻笑着告了别,如同以往一样挺直着背,一步一步慢慢的踏向屋外。
呆呆地望着那离开的背影,叶锦书瞪大着眼睛不肯眨眼,直到眼睛酸的厉害,才蹲下身将头埋进膝盖中。织娘在一旁望着她,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将那个蜷缩在一起的团子抱在怀中。织娘眼神空洞的望着墙壁,嘴角的笑意太过苦涩,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哭腔:“孩子啊,这条路走不得啊。真的走不得啊,你懂不懂。”
抬起头来的叶锦书红着眼举起还在流血的手指,哽咽着道:“娘亲,好疼啊,好疼啊。”织娘伸手抚上叶锦书还红肿着的脸,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在叶锦书漆黑的发间,她轻声安慰着:“会好的,总有一日会好的。”
若是问起,织娘如何知叶锦书对顾笙起了异样的情丝。只需一件小小的事情,就比如在睡梦中反反复复的轻唤着一个名字。
那一刻,织娘就如同回到了二十年前,她穿着火红的嫁衣站在雪地里,看着那一身白衣清丽无双,眉间刹火殷红的净璃。她眼中带泪,企盼而绝望的望着净璃,轻声道:“师姐,我就要嫁人了,你...可愿带我走。”对面的人如同以往一样,温柔的望着她,就连唇角的笑意都那般让人心暖,可她却笑着道:“祝你们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啊,好,我便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