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莼斋几番上书请求回国,我看回头上个折子,由你出任驻日公使吧,大儿,到日本后,你要多观多看,这日本虽是东洋弹丸之国,可其锐意变法二十余载,已远非昨日之东洋,待你回来时,没准……”
话终还是没说完,一声长叹后,李鸿章却朝着朝鲜的方向看去,那眉宇中的神色显得有些复杂,似有些欣赏、又有所羡慕,如此复杂的神情变幻之后,他却又是一叹,在嘴边默说道。
“唐子然,你要的老夫许了,那你许的,又何时能呈于老夫?”
纵是跟在父亲身后的李经方,也只是隐约听到了李鸿章的这声轻语,心底不禁疑惑道,父亲与唐子然互许了什么?
随着父亲下炮台的那一刻,李经方不禁朝着海东看去,想到于海东统监一国的唐浩然,想到父亲待其的不同,他不禁对从未谋面的唐子然越发好奇来,这唐子然究竟要于朝鲜办出什么样的功业?
非但素昧平生的李经方如此疑惑,就是曾与唐浩然有着师生之谊的郑永林对其亦是满心的好奇,而他更好奇的是,为何老师会邀自己往朝鲜?
置身于海轮舷边,思索着老师的用意,郑永林的心里却又浮现出多年前,伯父与他的那番话。
“清国不是吾之国!”
对于郑家而言,清国绝不是郑家之国,郑家之国早已灭亡,那郑家之国又岂是日本?
在过去的多年间,身份上的认同总是不断的困扰着郑永林,他无法像伯父、堂兄等人一般,轻松的投身外务省,为日本效力,于他来说,他的内心更多的困惑是,无论清国也好,日本也罢,都不是他的国,至少不是他心中之国。
而现在,当老师邀请他往朝鲜的时候,同样的困惑再一次于他心间弥漫着,是接受老师的邀请,还是拒绝?
为老师效力,与为清国效力又有何区别?而郑家的祖训却令他无法迈出那一步,正如当年伯父婉拒李鸿章的邀请,依然效力日本政府一般,郑家后代绝不能仕满清。
若是……还是拒绝吧!
一声长叹后,郑永林的神情却又是黯,如若拒绝了老师,那么对于他来说,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如伯父、堂兄一般入外务省,出使清国,但是……我,我不是日本人!
陷入内心百般纠结的郑永林,那张年青的脸庞上神情却发的复杂起来,就在这时,却听着旁边传来一阵笑声。
“我倒郑君在那,原来是到这观海来了!”
面上带着微笑,唐绍仪朝着郑永林走了过来,顺利完成此次天津之行的他,这会倒是显得很是轻松。
“郑君生于东洋,陌非于此海上,又心生思乡之情?”
听着唐绍仪的笑语,郑永林连忙施礼道。
“让唐先生见笑了!”
思乡?当然不是,可又如何解释呢?难道告诉别人,自己所思所想不过只是一个无国之人的心恼?
“郑君,大人对你可是极为欣赏的!”
走到舷边扶着船舷,唐绍仪特意加重了语气。
“现在朝鲜事务初建,正值我辈于朝鲜立下不世功业之时,以大人对郑君之欣赏,郑君必可得大人重用,郑君……”
看着身边的郑永林,知其身份的唐绍仪又继续说道。
“你虽生于东洋,可郑家流的毕竟是中国之血,东洋虽有千般好,可毕竟是东洋,而非中国,……”
朝着大沽的方向看去,此时隐约的还能看到大沽的地平线,唐绍仪先是沉默片刻。
“毕竟我等皆是中国人!”
唐绍仪并没有提及“我大清”,正是因留学的经历,使得他内心深处,对大清国的越发的不加认同,他或许不认同清国,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认同中国,恰如同郑永林一般。
“于朝鲜时,唐大人曾有言!”
凝视着海东,唐绍仪用极为平静的声音说道。
“我辈今日所创之业,皆为中国之明日!郑君,”
转过身时,唐绍仪的神情显得有些严肃,盯视着郑永林,他又接着说道。
“是日本,亦或是中国,我想于郑君心中,自有答案吧!”
面对唐绍仪的追问,郑永林的心思一沉,突然他抬起头来,迎着唐绍仪的视线反问道。
“那唐先生,请您告诉我,清国是中国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