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五分钟,脸色苍白的艾利克像是刚跑完一场世纪马拉松,终于艰难地站起身来。他既没有寻找出路,也没有急于求救,而是摇晃着轻飘飘的身体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他打开一格柜子的抽屉,从中取出一张信纸和一个信封,趴在箱子上,双手哆嗦着、艰难地写下几行字。最后,在将信纸塞进信封的一刹那,艾利克似乎耗尽了所有精力,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下去,双手无力地从箱沿滑落,将这封“临危受命”的信锁在了这个原本用来存放《犹太亚伯拉罕之书》代码本的精密手提箱里。
哈德逊夫人又按下一个按钮,画面停留在了艾利克再次昏死过去时的瞬间。她看了看众人,包括艾利克自己,仍然陷在对这段影像的惊愕里。
“我知道,你们现在满腹疑问,但是就像古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们需要一个个地解决问题,首先来看看这段影像主角,艾利克侦探。”哈德逊夫人试图将众人从惊愕中拉回现实,“在心理学上,有一种叫做闪光灯的记忆效应,因为人天生就是一种善于记忆痛苦的动物,对痛楚和挫折的记忆能力远胜于快乐。”
艾利克苦笑着说道:“看来这个效应在我身上已经失效,我竟然推翻了一项心理学定律。”
“会不会有人对艾利克进行了深度催眠。”受到哈德逊夫人的心理学启发,凯特琳提出了一个假设。早年间,她曾见识过深度催眠产生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一个很好的假设!”哈德逊夫人转而问艾利克,“请你简述一下2年前你和莱昂纳多的遭遇。”应哈德逊夫人的要求,艾利克再次重复了他和莱昂纳多2年前的遭遇,从他发现莱昂纳多处于E国特情六处监视之下,到帮助他摆脱监视,逃离笑面军团和法国对外安全局的追击,再到巴黎圣母院大教堂的三方混战,最后莱昂纳多在教堂送出一封信后回归E国特情六处,而自己也坐上返回K国的飞机。所有情节一气呵成,毫无漏洞。
“这段记忆有问题吗?”哈德逊夫人问道。千子和凯特琳同时摇了摇头,虽然二人已经第二次听到这段不存在的记忆,但是如果不是因为亲眼看到这段影像,她们也无法判定艾利克这段错位记忆的真假性。
“这就是关键。深度催眠确实可以改变一些回忆,但是改变的深度和范围都非常有限,而且无法做到顺其自然般的逻辑性,所以被深度催眠过的记忆往往会漏洞百出,而艾利克的这段记忆在逻辑和情节连接上并没有漏洞。”哈德逊夫人否决了凯特琳的假设。
而此时,莱昂纳多已然想到了一种绝不可能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让他感到恐惧。他紧闭着双唇,努力地去寻找可以消灭这种可能性的各种解释,神经学、药理学,甚至是上帝。这时,他忽然感到一阵温和的目光照拂在脸上。他回过头,看到哈德逊夫人正用一种诱导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是在劝导他:“说出来。”
该死的!莱昂纳多暗暗地咒骂。他知道哈德逊夫人对他已经非常仁慈,如果这是在E国议会,她还是上议院的议长,自己不知道会承受这个女人何种残酷的心理压力。
“朵拉试剂。”莱昂纳多在顷刻间就妥协了。或者准确地说,他用另一种方式向哈德逊夫人“缴械投降”。
“合理的解释只有一种。就如你们刚才所看到的,这个该死的侦探被打了一针。”莱昂纳多竟然开口为艾利克辩解,这令千子和凯特琳感到惊讶。
“什么?你是说我被注射了朵拉试剂。就是你研发出来用来让*吐真话的红药水?”艾利克有摸了摸影像中被扎针的颈部。
“闭上你的狗嘴!杂种!我的成果是用来解放数以万亿人的精神痛苦,是那些该死的情报机构窃取了我的成果,将朵拉试剂的半成品浪费在那些无知的极端分子身上。”莱昂纳多愤愤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给艾利克注射的是朵拉试剂的完成品”凯特琳记起艾利克曾在在大学附近的餐厅说过,当前各国情报机构所使用的审问剂都是朵拉试剂的半成品。
“当然,你们基于朵拉试剂半成品开发出的审问剂和吐真水只能迷惑神经中枢和大脑皮层,所形成的镜像刺激也来源于受审犯人的原生记忆,而且具有非常强烈的副作用。而朵拉试剂的完成品则是重组记忆。”莱昂纳多解开了朵拉试剂最里层的面纱。
“重组记忆?你是在开玩笑吗?”千子脱口而出。
“科学没有玩笑!记忆的形成和神经刺激的原理相似,必然是由于某一个刺激的产生,大脑皮层和神经中枢需要解释这种刺激做出反应,继而去调动你的记忆。真正完成的朵拉试剂,能侵入大脑海马区。这里是使记忆具象的过渡区域。”莱昂纳多似乎并没有顾忌一群门外汉的感受。
“或许你应该说得简单些。”哈德逊夫人提醒道。
“好吧!该死的门外汉、科学白痴!”莱昂纳多咒骂道,“朵拉试剂就是将经过海马区的所有记忆分解成碎片,就像是将整块面包揉成喂鸽子的面包屑。但是大脑皮层只能消化整块的面包,对这些碎成渣的面包屑无能为力。这时候,为了给这些面包屑找到合理的解释,人的潜意识就粉墨登场,它就像一个黑心的面包师,把碎成渣的面包屑收集起来,再加入一些由曾经的记忆、梦境和想象构成的面粉,搅拌,搅拌,重新烘焙出一块整块的面包。”
“你的意思是人的潜意识就像那些没事找事的阴谋论者,喜欢把一些无法解释的事件拼凑成一个世纪大阴谋。”艾利克做出了更简单的比喻,这常常让千子怀疑他更适合成为一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