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若是得到消息,定会悄悄潜入——”
李敬并不笨,稍稍一想,便明白了白氏的‘计划’,他眉头紧皱,“不妥,此事不妥,娘子若是知道了,定会误会,我不能让她伤心。”
白氏没有多言,而是用一种‘你若是不同意,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您看着办吧’的眼神默默的看着李敬。
最后,李敬终于点头了,因为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
于是乎,李国公要纳贵妾,还要在皇家园林芙蓉园举办昏礼的消息顿时传开。
知道李家旧事的人闻讯后纷纷瞠目,暗忖,这下子萧家的脸面可要被丢到地上任人践踏咯。
偏萧家的老国公和老夫人先后离世,萧家上下都关紧门户守孝,对外头的事似是毫无所查,更没人跑到李家来为萧南出头。
萧家都不做声了,其它人就更没有话说了,加上李敬是圣人倚重之人,大家碍于国公府的权势,也都表示到了吉日定会前往。
吉日那一天,芙蓉园里各色步障飘扬,鼓乐齐响,很是热闹,纳妾仪式也顺利进行,皇帝和大皇子也以游园为名前来凑热闹。
只是,就在新人行礼的时候,人群中忽然跃出几十个深目直鼻的男子,他们手中挥舞着锋利的仪刀,刀锋直至高台上的皇帝父子。
李敬见状,丝毫不慌张,振臂高呼,欲唤出潜伏的护卫前来护驾。
但,任凭他喊破了嗓子也无人应答,几十个刺客如入无人之境的在宾客中任意砍杀,很快就逼近皇帝近侧。
就在刺客的仪刀砍向皇帝的时候,大皇子冲了上来挡在皇帝身前,竟是要替父亲挡刀。
可让他这么一挡,前头的刺客没能砍中皇帝,却把皇帝撞向了后面杀上来的敌人。
“啊!”大皇子胳膊被砍伤了,他下意识的惨呼一声,但他的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异彩。
他在等身后父亲的惨叫声。
“啊~”惨叫声果然响起,大皇子心中暗喜,但还不等他的笑容爬上眼底,却发现了不对劲——这声音貌似不是阿耶的呀。
他慌忙扭过头,正好看到一群身着甲胄的护卫正挥刀砍杀那些刺客,“这、这是——”他傻眼了,埋伏在芙蓉园的人不是都被悄悄干掉了吗,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救兵?
大皇子没有疑惑太久,很快就有人给了答案,只见一个妇人身着戎装的大步走了过来。
大皇子颤抖的喊道:“大、大姑母!”
没错,来人正是长乐长公主,原本该在家守孝的萧家长媳。
“大郎,你没事儿吧?”
长公主看都不看大皇子一眼,而是关切的问着脸色惨白的皇帝。
“无、无事,阿姊,你怎么来了?”皇帝还算淡定的站着,只是声音略微有些发抖。
不等长公主回话,李敬撩着衣摆跑了过来,行至近前,跪下请罪:“陛下受惊了,臣办事不利,罪该万死!”
“你确实该死!”长公主冷冷的看着李敬,旋即转头看向皇帝:“大郎,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会来?还不是这个奸贼,他先是害死了我的乔木,如今又勾结贺鲁意图弑君,真真乱臣贼子——”
“什么?我害了娘子?还勾结逆贼弑君?”
李敬的心突突直跳,他知道,若是这个罪名成立了,不止他会死,就是他的儿女、家人也将受到株连。
还有,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为何事前安排的护卫会消失?为何长公主会带兵出现?还口口声声说他杀了娘子,还诬他谋逆弑君?
长公主恨声道:“事到临头你还不说实话?就在半个时辰前,乔木被人刺杀与大慈恩寺,刺杀她的人本宫也抓到了,正是你手下的护卫毕力术。”
说着,长公主对皇帝说:“大郎,那毕力术已经招认了,他是贺鲁的亲兵,一年前奉命潜入京城,为得就是伺机刺杀圣人。可圣人您是何等人物,岂是他这等小喽啰能接触的?”
长公主故意顿了顿,如愿的看到皇帝一脸恍然、李敬一脸灰败的样子,她继续道:“若不是你李国公罔顾礼法的纳什么贵妾,还邀请满城的权贵来观礼,圣人又怎会一时觉得热闹前来游玩?李敬,贺鲁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这般——”
“乔木被毕力术刺杀?”
李敬彻底傻了,脑中只重复着这一句话,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长公主,嘶哑着嗓子喊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长公主眼神很是复杂,看了看李敬,慢慢的说道:“自从你把乔木赶出国公府、送到慈恩寺‘静养’后,我与驸马便一直命人暗中保护她,只可惜迟了一步,竟让乔木惨死……”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接到了萧南的一封求救信,勾起了心中仅存的一丝母女情。
她虽放弃了‘萧南’这个被野鬼占了身子的孩子,但却容不得有人慢待她长公主的女儿,李敬这小子既然有胆子做,那就要有胆量承担萧家和公主府的双重报复。
至于这场刺杀背后的真正主使是谁,长公主心知肚明,可她还是决定把李敬拉下水——你丫当初不是说要与乔木同生共死嘛,如今乔木死了,那你就去吧!
“不、不,不是我,我没有派人杀她,我也没有勾结突厥人……”
半旧不新的壶门大炕上,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满头大汗的挣扎着,忽然,他猛地坐起了身子,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足足呆愣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缓过神儿来,喃喃道:“怎么又做这个梦了。”
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重复的做着这个诡异的梦。
同样的梦境,梦醒后他清晰的记着梦里的一切,连每个人的对话他都记得分毫不差。
太诡异了,那简直就不是梦,而仿佛是他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
可要是说那不是梦,更不可能了,他怎么会与齐国夫人是夫妻?还、还那样傻缺的被个妾侍玩弄于在股掌之间?
侍妾?白氏?
李敬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只觉得嗓子干涩得厉害,他扬声喊道:“来人!”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凄苦的妇人推门进来,“郎君,有什么吩咐?”
果然看到了苍老得不成样子的白氏,李敬在心中默默的将面前这个半老妇人与梦中那个清艳女子对比了下,发现两者之间毫无相似之处。
或许过去了太久,李敬已经忘了白氏年轻时的模样,他微微叹口气,心道:果然是个梦呀,白氏,何曾有过那样风姿秀美、仪态万千的模样。
从梦境中重回现实,他扭头看了看空落落的床畔,问道:“郡主呢?”
白氏听到‘郡主’两字,下意识的瑟缩了下,颤着声音道:“郡、郡主去、去曲江了,说、说是今日有进士科新郎君在那里赛诗,她、她去——”
“行了,我知道了,”李敬没好气的打断她的话,自己的妻子是个什么德行,他明白得很,什么围观赛诗会呀,分明就是去找小白脸了。
夫妻二十几年,起初几年他还会为了这些事与她争论,但随着他仕途不顺,连带着他在家中的地位直线下降,就是他发怒,南平也不理会。
虽然南平因为受韦家牵连无法在贵妇圈立足,但在武贵妃的照拂下,郡主封号没丢,南平就靠着这个空头衔和汤沐邑,整日与一干年青小郎鬼混,丝毫不把他这个郎君放在眼里。
若是被逼问急了,南平便会鄙夷的丢给李敬一句话:“郎君?我陪,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若不是我心软,把你这个废物留在府里,就凭你,还不定沦落成什么样子呢。”
“姓李的,我告诉你,你若懂得守‘本分’,便还是我南平郡主的郡马,便还能在府里过富贵的日子,可你若是不知进退,那就别怪我不讲夫妻情分了!”
换做二十年前,李敬定会一巴掌拍过去,而后骄傲的离开。
可现在……李敬闭了闭眼睛,低声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打发走了白氏,李敬抬眼看了看角落里的滴漏,时间还早,或许今夜还能继续做那个梦吧。
那个梦的结局虽然不甚好,但过程却很爽,让人不忍清醒呀。
……
“娘子,你是谁?那一年,我虽少不更事,却也感觉到,你自怀了灵犀后就变了性子。相貌没变,人也没变,对我的态度却变了,变得根本不像你。”
“娘子,虽然那时你处处敬重我,但我看得分明,你其实心中并没有我。”
“娘子,我不管你是谁……我知道你是我相伴一生的娘子,只是我就要死了,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萧南从未想过,有一天,白发苍苍的崔幼伯临终的前一刻,单独与她话别的时候,竟问出了这样一番话。
沉默良久,她伏在崔幼伯的耳边低声道:“我,确实不是萧南,我是一抹来自千年后的游魂,我叫林乔,双木林,乔木乔。”
已经八十余岁的崔幼伯艰难的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喃呢道:“林乔,吾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