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南帝的嗓音微弱沙哑,对人吩咐道:“去东宫,朕……要见那个女子。”
南帝不愿直说那个女子的名讳,因为名义上,沈云间已经死了,正是被南帝亲自赐死的。但消息到了东宫,十三公子自然明白,南帝要见的人是谁。
他陪着云间一起进宫,这南朝内外,实权都已在十三公子一人手中,南帝又能拿云间怎么样,又有什么必要拿云间怎么样呢。
云间见了南帝,没有行礼,只见他已白发苍苍,满面横纹,他老了,老到任何一点微弱的力量,都能将他轻易摧毁。
“唔,你来了。”南帝的语气仿佛旧友重逢。
云间没有接话,南帝微微强笑,“听说你生了个孩子,是个女儿,怎么没有带来,朕也想看看。”
说起来,若不是当初南帝的一念仁慈,云间到确实是没有机会把女儿生下来。
见云间和十三公子都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南帝继续道:“不来就不来吧,这宫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能晚一日进来,就晚一日吧。说起来,朕好像一辈子都不曾离开过这里。呵……哈哈哈哈……”
南帝苍凉地自嘲起来,抬起沉重的眼皮,向殿外张了一望,可惜老眼昏花,连这殿外的天空都看不清晰了。
“朕还有个心愿,朕愿意拿一切与你交换,你可愿意帮朕?”
“陛下想在临终前,见他一面。”云间终于开口。
南帝缓缓点头,“是,见他一面,见一面……”
“见了,就无憾了么?”
云间的这个问题,却将南帝给问住了,他渴望能够再次见到赵知身,是潜意识里认为那是一个巨大的遗憾,可是他一生的遗憾,又怎只这一桩。
一切从根源起时便是错的,从槐夫人从秦家的覆灭开始就是错的,没有那些错,他就不会弄丢了自己的儿子,赵知身不会逃去韩国,投靠在宣武将军麾下,便不会引起他对韩国强烈的妒恨,韩国即使迟早会亡,也不会亡得那样惨烈,沈云间不会来到金阳城,不会一步一步夺走原本属于他这天子的一切。
在这过程里,他又犯了多少错,无辜了多少人。
南帝早已算不清,可云间还记得很清楚。
她说:“即使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即使是陛下的最后一个心愿,我也不会满足。在我初到金阳城时,我那时心中只有一个愿望,便是杀了陛下你,后来我在花楼里尝受了许多疾苦,便开始觉得,杀了你远远不够,我要你像我一样,与众亲分离,尝到这种割裂之痛,为此我做了许多,可即便我什么都没做,我想现今的一切,也不会有很大的差别。庆王终究会谋反,安仪长公主终究会为自己所犯下的孽障付出代价,宸王终究会因陛下的偏执而被逼上绝路,陛下的儿子慕容晓,也终究一生一世都不会选择原谅陛下。我所做过的一切,无论成与未成,全都是踩在陛下自己的铺排之上,陛下自己做的孽,这份苦,自己受吧。”
云间说完便转了身,南帝看着她要走,提高了声调,大喊道:“沈云间,难道你就不想亲手杀了朕吗!”
这便是他的交换,他已经没有更好的交换。
云间微微停了脚步,却没有说话,还是选择就这样走了出去。十三公子跟出来,两个人没有直接出宫,而是走到了金銮正殿之前,这里高高在上,视野极佳,能将金阳城里的参差数万人家尽收眼底,只差脚下的一胧烟云,就仿佛置身仙境,俯瞰芸芸众生。
十三公子陪她一起看着,问起了云间同样的问题,“难道你真的还愿意见他活着,哪怕多一时,多一刻,你甘心?”
不甘心,凭什么甘心,云间恨不得他现在马上就暴毙,但是她不愿出手,无论如何她是一个与太子相干的女人,她要他干干净净地做这个皇帝,她不要前帝的死,成为一个可能的把柄,在未来被奸人拿来用作攻击他的武器。
毕竟这世道,无时无刻不在酝酿奸邪,奸人是除之不尽的。
……
遥远的地方,正有人捧一盏热气腾腾的清茗,与他们隔着山海相望,赵知身放下茶盏,对坐在对面的谢白衣道:“差不多了,是时候把最后一份大礼,送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