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山县以东,有个土匪窝,大名荔枝寨。
据说寨主是齐武帝早期姓关开国大将军,定国十来年,突然辞官东隐到了太山县,不料和当地的土匪起了矛盾,以一人之力驱逐瓦解,自己当了山大王。
“我们夫人是在寨主半年后才来的,带着十来岁的大爷,肚子里怀的是快足月的。”丫鬟把火盆往知蹊的脚边一搁,柴木里的火星蹿上来两点,将褥子烧了几个小洞,她继续说:“上山一个月后,小姐便出生了。我跟你说,小姐生的极不水灵,活脱脱的寨主翻版!但我家大爷就不一样了,像夫人,生的细皮嫩肉,一双丹凤眼又细又长。他们都讲,大爷不是寨主的儿子,咱夫人是二嫁。”
武知蹊茫然的把周遭扫视一遍,很朴素的木屋子,光线昏暗,眼前这个不像丫鬟的丫鬟絮絮叨叨,自打她睁开眼,便将这地儿给说了一个遍。她有些听懂了,有些没听懂。
在马氏仙门外把仇清一行人料理后,就失去了知觉,这会儿子既是躺在土匪窝的屋子里,武知蹊不免讶异的说不出话,她双手在被窝里攥了攥拳,还好,有劲。
穿男装的丫鬟把她的靴子拿起来烤,抬头问:“姑娘穿的是胡服,却不像是胡人,身材娇小,脸蛋圆润,像是南地水乡的人。”
“我。”武知蹊清了清干涩的嗓子,“东戎草原的人。”
丫鬟咧嘴一笑,“嗳?那也不像啊。我们大爷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浑身湿透了都是血,我方才把你剥光了换衣裳的时候检查过,你身上伤口许多,却都是结痂了的,那些血不是你的,咋,姑娘杀人了啊?”
“你们大爷?”
“对,覃照,就是方才跟姑娘说了的,是咱夫人的儿子。”
武知蹊愕然,这种私密的家事,怎么好这样随意的说给外人听。
门口竹制的廊道上似跑了人,蹬蹬蹬的一阵响,还没见到本尊,先听到了尖细的嗓音喊:“洗枣儿你跑哪里去了?”
知蹊面前的丫鬟就蹭的一下站起来,回头应和:“唉唉唉小姐!我在这儿呢!”
那小丫头穿的一身鼓囊囊大熊皮外衣,底下却穿了件粉色的夹棉裤,脚下蹬的是放大版虎头鞋,红色的镶了两个铜铃铛,跑起来可是得劲,肤色虽谈不上黝黑,也不能算白净,眼睛却是葡萄落水勺里似的,很是水灵流光。
她一进来,就盯着武知蹊看,张口喊:“你是我哥哥捡回来的?”
“好像是。”
“我叫关猛,小名儿荔枝儿。”她凑过来,趴在武知蹊的膝盖上,伸手就摸她的脸,“今年六岁,你呢?”
哥哥姓覃,妹妹姓关,果真不是同个爹。
武知蹊坐起来,看着荔枝儿,反手也摸了摸她的脸,“我叫姐姐,没有小名儿,今年十八。”
“那你跟我哥哥是一样大的。”荔枝儿推了推洗枣儿,“看见你大爷没?”
洗枣儿把武知蹊的一双靴子烤干,并排的放在塌下,“大爷在张罗饭菜,瞧着很是高兴,跟寨主夫人一块呢。”
这个屋子的窗户关着,不能分辨出来是黑夜还是白天。
知蹊问:“荔枝,天黑了吗?”
“哥哥捡你上山的时候天就黑了。”荔枝儿拉了拉她的手,“我嬢嬢要见你,去吃饭吧。”
她没什么胃口,但是武知蹊大抵明白,这贼窝也许不太贼。
就目前瞅到的两个人来说,都很和善。
那头覃照在大锅灶面前下菜蔬,喜滋滋跟桌旁的妇人说道:“就太巧了!我还跟马十一在讨论武知蹊,她就把仇氏一群人追杀到山脚了,好生厉害的手段,杀的片甲不留!”
“谢昀被贬了,我却不信。”那妇人撑着下巴,眼角有细纹些许,穿的很厚实,发髻不簪钗环,很是清素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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