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可闻。
梅宁揉了揉摔疼的膝骨,一面往屋子深处走去,撩开厚重的布帘时,左手捏着的罗盘转动的愈发迅速,割伤了她的手指,她吃痛松开,啪的一声,铜铁罗盘坠到地上,发出响动。
门口丙冬紧张的问候:“沈先生,还好吗?”
“无碍。”沈扶风撑着病体,自床榻上起身,整了整皱巴的衣冠,低头咳嗽一声,才对着站在布帘前的梅宁拱手,作了个深深的揖。向来自若的人,眼神竟有一瞬会飘忽至此,窗外,烛台,楼柱,视线始终不知安放何处。
梅宁亦是怔然,指尖的血滴在地板上,嗅的到丝丝腥气,罗盘上的指针因为太过于接近目标却未及时关拢而转到荒废。她向前走了两步,兀自将紧闭的窗子推开来,一瞬夜风倒灌,使得屋内二人皆是身寒一颤,“你咳喘的这样厉害,不是因为着凉,窗子不要紧闭。”
分别的这些年间,沈扶风时刻都能想起和梅宁的从前,为躲冰雹而于竹亭初识、园中赏雪、织布缝衣、乃至她嫁于自己的那日,红衣款款,宝珠缀饰,华美无双的样子。
可是他现在努力的去将眼前的梅宁代入过往记忆中的梅宁时,竟一丝半点都想不起来那些画面,只记得发生过的事情,说过的话。
“阿宁你,几时来的?”涩涩发问,得她回眸对视,沈扶风便如初识那般仓皇躲避她的目光,起初因情怯,现今因愧疚。
梅宁见到他,滔天的恨意都烟消云散了,什么也不回答,只将沈扶风拉到桌边,就着自己的臂弯做枕垫,让他的手腕朝上,屏息凝神的把起脉来。
“我时日所剩多少?”
待她把完脉,沈扶风观察到她绝望的神情,又宽慰:“我早知道了,若非你的荷包,我早已身死,如此足矣。”
梅宁不禁讽他,“没见着你寄予厚望尽心辅佐的太子登基,沈先生怎么甘心就这样去死呢?”
他苦涩的摇头,回想起近日暮时,在那个书院里孩童说的那些话,心里便是一团散不去的阴霾,除了殿下登基,他还渴望见到这世道太平,大齐人心安定的那时候。
“我福薄命薄,等不到那日了。”沈扶风剧烈的咳喘起来,他见到梅宁眼有泪水,心有不忍,“阿宁,你来送我,我觉得十分好。”
梅宁握着他的手,淌下两行清泪,“我等谢昀来,叫他把你还给我。你同我一起离开,哪怕只剩一日光阴,我也要的。沈曳沈曳,你为君子之志弃了我,如今君子之志弃你,我不弃你!阿宁还要你。”
沈扶风早已不知如何自处,任由她在面前哭出声来,任由自己颤着抖着,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窗外的风忽而凌厉了许多,无声无息的,漂了一张近乎透明的符纸,梅宁还没来得及惊诧,那符便直冲着沈扶风而去,她立刻伸手去拦,谁知指尖一碰,不消一瞬,符便蒸发了似的,再也不见了踪影。
“那是什么?”纵是消失的再快,沈扶风也见到了,且笃定那张符的存在,“符?为何有这样奇怪的符?”
梅宁晃了晃脑袋,心中没有底,沈扶风又问:“谁送你来的?”
“崇欢殿覃氏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