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独自委屈着的,嗯?”他依旧问的极其温柔,像是长辈在询问自家胆怯的孩子一般。
罗九宁轻轻儿嗯了一声,极为乖巧温顺的样子。
裴嘉宪于是放下筷楮,接过苏秀捧来涮口的茶呷了一口,耐心的等待她吃饭。
而就在这时,一直跪在外面的宋绮,终于给阿鸣唤进来了,不知何时,静悄悄的就跪到了罗九宁的身后。
“此刻,自己去求得王妃的原谅,她要能原谅了你也罢,她要想打死你,孤也只会看着,绝不会替你求一句情。”裴嘉宪腔调里的严厉,让罗九宁都觉得害怕。
“娘娘,妾身知道自己一天要忙的太多,顾不上伺候您,惹您不高兴了,您饶了妾身这一回吧。”宋绮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句,结结实实的给罗九宁叩了个头,扬起脸来,胸脯耸的格外高,两眼垂凄凄的望着她。
虽说王爷调停妻妾,这院子里的仆妇们是严禁观看的,但是苏嬷嬷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就在门外上窜下跳的挤眼儿。
那意思当然是,要让罗九宁趁着王爷的威风,恨不能一次就把宋绮给踩死了才好似的。
偏偏罗九宁个闷性儿,慢性子,说起话来亦是柔柔的腔调:“宋姨娘确实有错,只是,您可知道您错在何处?”
宋绮于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心中其实不屑的很,可是,方才跪在外头半天,她忽而就悟出来,甚叫个以退为进了。
她道:“妾身错在不会管家,理家理的不好,从今往后,咱们这王府内院,妾身留给娘娘理呗,妾身只专心一人带着阿媛,照顾好了她,也少受些王爷的责罚。”
说着,她颇委屈的侧首扫了裴嘉宪一眼,两眼满是悠怨的,膝行至罗九宁跟着,忽而欠腰,先解开自己身上的袄衣,露了大半的个肚兜子出来,又极繁锁的不知在解着什么。
终于,从脖子上摘了一串还带着自己体热的钥匙下来,她道:“这是咱们王府内院大库的钥匙,从今往后,娘娘收着吧,这内院,内院所有的帐,打明儿起,奴婢慢慢儿的交给您。”
裴嘉宪依旧是一贯的淡漠,也不说话,就那么稳稳的坐着。
而此刻,按例该接钥匙的罗九宁却并不伸手,慢斯条理吃完了那块胡旋,拿帕子揩了揩唇,她才道:“姨娘确实有错,但是,您的错可不在不会理家上,而是在于,您对媛姐儿委实太不尽心了。这如何能与管中馈扯上干系?你一直以来管着家,往后仍继续管着就是了。”
宋绮本来满心以为,罗九宁想要的只是掌中馈的权力,却没想到,钥匙捧到手边了,她竟然不要?
这可真是奇了。
难道说,罗九宁那双瞧起来颇有些迟钝的眼睛,竟能猜到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她道:“娘娘,妾身不过一个妾侍而已,管着中馈本就不对,往后还是您来管吧。”
说着,她颇有些匆忙的,就开始往罗九宁手里塞钥匙了。
罗九宁仍是一贯怯乎乎的语气,声音低低的,就对裴嘉宪说:“王爷,妾身困了,想要上床歇息了。”
裴嘉宪厉目于是扫了过来,宋绮那只搬着拽着欲要交钥匙的手还在罗九宁身上乱抓着了,瞬时就停住了。
她面上本就是个哀哀欲死的神情,心里其实更气。
因为,以退为进,把管家权交给罗九宁,明面上瞧着罗九宁是赢了,可是,须知这内院之中,从每座院子里的每一个丫头,再到二门上跑腿儿的,打杂儿的,可全都是她宋绮的人。
到了那时,这满府中的奴才们集体撂挑子的撂挑子,使绊子的使绊子,想有多热闹就能有多热闹。
夺过中馈之权算甚?
她罗九宁真要愿意拿这把钥匙,才有她的好过呢。
可是,这罗九宁她怎的就不上钩呢?
面儿娇憨,肩膀窄窄却又面颊肉肉的,一幅少女体态的罗九宁笑眯眯的坐在灯黯处,看一眼冷漠的丈夫,再看一眼他那丰盈娇艳的妾侍,眉眼笑的弯弯儿的。
什么叫严以律已,宽以待人?
裴嘉宪待宋绮严苛,是因为宋绮是他的自家人,待她宽和,只因为罗九宁是个外人。
她原本不懂,读过那本书之后,洞息了太多的事情,又岂会不知道这个?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不过一件素白面的棉袍子,手持书卷,正在灯下读书。
书院里的校舍,不到落冰时节是不会燃炭盆的,而入了十月,外头并不算极冷,屋子里却冷的像冰窖一样。
这少年虽说没有发抖,呆你瞧他一只执书的手,指骨里冻出隐隐的青来。
忽而,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年青男子敲开了书舍的门,端了盆燃炭进来放在他脚边,道:“殿下,烤会儿火吧。”
少年从书中收回神来,冷冷望着垂腰站在自己面前的年青男子,忽而一脚就踢了过去,踩在炭盆子。燃炭抖落出来,滚在这年青男子的袍面上,瞬时便烫出几个大洞里。
空气里一股子丝物燃烧起来的焦臭之气。那青年男子瞧着这少年怒了,连身上的火星子也不敢扑,瞬时就跪到了地上。
“舅舅如今倒是乖觉了,背叛本宫的时候,把阿宁卖给太子妃,太子的时候,怎的不见你有今日的乖觉?”这少年恰就是罗九宁曾经私底下悄悄儿给自己找的未婚夫,皇太孙裴靖。
而跪在地上的人,说起来也与罗九宁颇有几分渊缘。他是太子妃的亲弟弟,裴靖的舅舅佟谦。而曾经,他是陶八娘下了订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