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涌,竟然忍不住朗声诵读了出来,恨不得纵声狂笑方才痛快淋漓。
随着经文诵读,杜康身上笼罩淡淡佛光暗淡隐退,继而一片七彩斑斓光霞浮动,一道人影自杜康背后浮现,峨冠博带,手提长剑,面容古峻,细细辨认,赫然正是那在罗刹门前一剑斩万鬼的书生!
“吼!”独腿三臂怪物眼看杜康背后浮现而出的高大虚影,竟然发出一声惊恐嚎叫,转身一头扎进血海中,一道水线潜了下去,不见踪影。
竟然就这么逃了,那可是独腿三臂的怪物,要知道如此模样都是邪生阴灵,比厉鬼还要厉害三分,竟然就这么怂的扭头跑了。
与此同时,与微微和冉静两个纠缠一起的另外两头怪物,也同样怪叫着一猛子扎进血水之中,眨眼间就不见踪影。
“你…你是什么人?”杜康神念传音询问那道虚幻人影。
那人影轻轻摇头,长叹一声道,“我就是个无名小卒,无名无号,来也空空,去也空空,就算说了,你们也不会知道。”
虚幻人影快速凝实,化作常人大小,周身散发七彩霞光,漂浮半空,转身看向红袍鬼王,剑眉蹙起,似乎有些无奈,“锦娘,你这又是何苦?他们不是你的仇人,你再如此滥杀无辜下去,恐怕就算你藏身玄阴鬼穴,也难逃天罚。”
“天罚,我呸!”红袍鬼王一声冷笑,俏脸蒙霜,手指书生说道,“少跟我说什么仁义道德,这许多年来我听的已经够了,你说这世上我的仇人不在?放屁,这活着的人就是我的仇人,笑的人就是我的仇人!”
红袍鬼王尖声咆哮,满头长发倒飞乱舞,红袍烈烈鼓荡,身后掀起千层血浪,无数人形在血浪中痛苦嘶吼、挣扎、哀求。
红袍鬼王手指背后血浪,状若疯魔,笑靥癫狂,“凭什么我受尽折磨,而他们却过得无忧无虑,为什么我从小就吃糠咽菜,衣不蔽体,而那些千金有三百六十五日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华贵衣衫,啊?”
“我不甘心,我也要做人上人,所以,我从小就跟随兄长寒窗苦读十三年,寒毡坐透,铁砚磨穿,经史子集无一不通,诸子百家无一不晓,比起那些饱食终日的须眉纨绔不知胜强几何,更不用说那些终日只知勾心斗角的富家贵女!”
“可我换来的是什么?兄长入京赶考,却一去无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一弱质女流沦落风尘,就算娼门楚馆,我也洁身自爱,卖艺不卖身,群芳之中我为莲,浊世泥泞我不沾,后来我得了这燕云十六州的花魁娘子,数不清的男人送来真金白银,都要一亲芳泽,做我这清白身子的第一位恩客,一掷千金不见蹙眉分毫,那一夜的风流,足够我同兄长几辈子苦苦积攒。”
“在那些年里,我看了太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明白了,最冷的是人心,最脏的也是人心,”红袍鬼王眼角滑落两行嫣红血泪,滚滚腮边落,滴在脚下血海中,只见浪花一朵。
“富贵人醉生梦死,贫贱人饿死街头,当真是应了那句诗中言,却道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明白了,这人世间不过是人吃人的世道,吃人不吐骨,有的只是弱肉强食,看见的都是不该贫的贫,不该富的富。”
“我明白官大的妻妾成群,我若嫁了,不过只是玩物而已,那钱多的,银白心黑,就算拿我这身子,去做攀附权贵的踏脚石也是寻常,哈哈哈,哈哈哈,我千挑万选,拒绝了多少豪门贵胄,我不要做那金丝笼中玩物,我要争,与命争,”红袍鬼王说着说着,一声凄怨苦笑,螓首轻摇,喃喃道,“可我最后还是输了。”
“夫妻恩爱抵不过千万真金白银,就算他视金钱如粪土,可却难挡豪霸不择手段,”红袍鬼王眼神凄迷,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一天“他在我眼前被活活打死,临死前,他看到的是我被第三十七个男人蹂躏,看着他从我身子上站起来,然后大笑着,狠狠一脚踹在他的心窝上,我到如今也忘不了那阵笑声,还有他的眼神,他在恨,他在恨我,为什么我没有自裁!他最终恨得竟然是我,是我!”
“哈哈哈,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自懂得他的眼神,我明白了,我变得麻木,我不再反抗,我只觉得浑浑噩噩,当第七天的月升起的时候,我遇到了他,”红袍鬼王扭头看向正和六大鬼灵战做一团的光头年轻人,眼中竟流露出如少女般的爱慕和崇拜。
“是王上掀开了盖在我脸上的芦席,是王上为我垂泪,拿掉了塞在我口中的破鞋,一袭白衣脱下,裹住我这肮脏不堪的身子,是王上赐我新生,带我沐清流洗去一身污浊。”
“锦娘?”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微微,眉头轻轻蹙起,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骤然双眸中异色闪过,小手拍在额头上,诧异看向红袍鬼王,问道,“你等等,我问你,你可是潇湘馆里苏锦娘?”
红袍鬼王扭头望向微微这边,神情一怔,随即摇摇头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世上再无潇湘馆里苏锦娘,只有这一袭红袍薛依人。”
“你就是苏锦娘,你肯定是苏锦娘,”微微显得有些激动,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道血浪冲起,好在头顶城隍神印洒落一片霞光,将血浪震散,微微小手拍拍圆滚滚胸脯,又是一阵波涛汹涌,不过却也不恼,自顾自接着说道,“你可认识先前这东光的城隍闫维?”
红袍鬼王薛依人嘴角勾起一抹如刀刃的弧度,冷笑一声,说道,“我怎不识的,我说过,他的眼神我永远不会忘记,不会的。”
“那…”微微有些犹豫开口。
“那闫维是我抓来。”红袍鬼王却是自己说了出来,素手抬起,白嫩掌心中托着一枚小小石印,模样和老王的城隍神印相差不多,只是颜色灰暗,没有半点神采,估计就算扔在路边都没人会捡,可红袍鬼王却珍而重之,修长手指在石印上轻轻点了点,痴痴望着石印,喃喃道,“他就在这里,永永远远都不会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