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早点,我陪你吃一些?”
赵锦绣吃不下。
刚要拒绝便又听谢池南说道:“要是祖父醒来,你反而晕倒,岂不是让他担心?还有生安,他还小,如果你和祖父都出事,你让他怎么办?”
他清楚她一切的命脉,果然,赵锦绣无法再拒绝。
她点了头。
谢池南带来的都是她从前喜欢的东西,可她却吃得味同嚼蜡,肚子填饱了便没再吃了,谢池南也没坚持,等人又多了一些,他便不好再待,只是在临走前,看着赵锦绣轻声嘱咐,“有事就派人来和我说。”
“好。”
他想抬手去摸赵锦绣的头,却碍于屋中进进出出的人,只能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赵锦绣,别让我担心。”
赵锦绣亦抬头看他,看到他眼中的担忧和关切,她点了点头,哑声回应,“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谢池南便未再说,又交代了明初几句往外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过来的赵若微。
迎面碰到——
赵若微看到他的身影立刻停下脚步,小脸也跟着变了,结结巴巴喊人,“侯,侯爷。”
身边的丫鬟被她这副模样惊到了。
“我有话跟你说。”谢池南说完便径直往前走。
赵若微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身形一抖,却不敢反驳,见谢池南往前走忙要跟过去,身边丫鬟要跟上,她拦了人,亦步亦趋跟着谢池南走到一棵树下,她两只手紧攥着帕子,以为他是因为之前的事找上她,白着小脸急道:“我有听你的话,没跟旁人说你和赵……”刚想说赵锦绣,就察觉面前俊美的青年轻飘飘看了她一眼,看着那双没有一点温度的眼睛,她心脏都缩了一下,忙改口,“大姐姐,大姐姐的事。”
谢池南找她并非因为此事,听到这话也没说什么,只道:“你替我看着她点,别让她太操劳,要是她有什么事就让人来给我传话。”
赵若微想到那日自己掉下的一缕头发,都不用谢池南威胁就忙点头。
*
没几日,所有人都知道了赵泓尧生病的消息。
宫里派了不少太医,朝中也来了不少人,就连太子和太子妃都亲自登门探望,可赵泓尧的病却还是不见好。这个从前稳如天柱的男人,这一病竟跟被抽了丝一般,每日浑浑噩噩,醒醒睡睡。
见过他病容的人都说他这副样子怕是活不长了,便是活着,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
当初赵元安为他告的病假只有七日,如今七日早就过去,赵元安还没来得及和赵泓尧商量,朝中便已经有人传曹忍暂代首辅一职的消息,说是暂代,但朝中那些人精,哪个不知道曹家这是要起来了?
赵泓尧现在那个情况,起都起不来,怎么可能再处理内阁事务?加上丽妃怀有龙嗣,皇后和太子反被冷落,众人也都看出这朝堂的局势是要变了。
起初那些总往赵家跑送礼的人如今也都偷偷改换到了曹家。
赵元安想到今日从内阁打听到的消息,明日早朝陛下就会下旨由曹忍暂代首辅一职,又想到来时路过曹家那边排着的长队,他脸色愈沉,一路沉着脸,顾不上先回屋,他先去了赵泓尧的屋子,到那的时候,便瞧见赵赴守在外头,往里头一探,他压低嗓音问道:“父亲醒了吗?”
赵赴摇头,“醒来过又睡着了,郡主在里面守着。”
赵元安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放轻脚步走了进去,转过屏风就瞧见穿着红衣的少女,才十几日的功夫,少女却瘦了一大圈,从前在雍州养起来的那些肉又没了,她听到声音回过头,瞧见赵元安便起来向他行礼,“二叔。”
“快起来。”
赵锦绣应声起来,看到他眼中的忧愁,心下略一转便知道是因为什么了,一早就听到院子里几个丫鬟说起外头的事,无外乎是从前来赵家送礼的人都去了曹家,也清楚祖父这一倒,最有可能升任首辅的便是曹忍。不愿祖父听到,她开口,“二叔上朝辛苦,我今日煮了茶,二叔要不要去喝一盏?”
赵元安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也未拒绝。
走到外间坐下,赵锦绣替赵元安斟了一盏茶便直接问道:“二叔是因为朝中的事烦扰吗?”
早知道自己这个侄女聪慧,却也没想到她这般机警,赵元安看着身边的少女,见她神色平静,眉眼与故世的大哥十分相像,这个家里,她无论是聪慧还是手段是最像大哥,也是最像父亲的,怪不得这么多孩子里,父亲最喜欢她。轻轻叹了口气,赵元安没再隐瞒,哑声道:“只怕不用多久,曹忍就要升任首辅了。”
“那就让他当。”
耳听少女这句话,赵元安摇了摇头,聪慧是聪慧,到底还小,不懂这里面的纠葛,他说道:“你不懂,朝中的事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让曹忍当上首辅,以后这金陵哪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赵锦绣语气平静,“二叔忘了,我们还有姑姑和表哥。”
赵元安一怔,他扭头看过去,只听少女继续说道:“只要姑姑和表哥在,我们赵家就一日都不会倒。”
“可是丽妃怀孕了,陛下他……”赵元安想到近来朝中的传言,不禁有些犹豫。
“祖父辅佐三代君王,姑姑曾在危难关头救下天子,表哥更是自小礼贤下士,朝中大臣谁不夸他?”赵锦绣一字一句,声音和眉眼却始终很平静,“天下是李姓的天下,更是百姓的天下,便是陛下有旁的心思,也得看底下的人同意不同意。”
“何况——”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茶盖,一双眼睫半垂不垂,“丽妃这一胎还有几个月才生下,是男是女尚不得知,便是皇子又如何?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拿什么与表哥去比?”
她从始至终都是极其平淡的。
却让赵元安如旱天遇及时雨,一下子神智就清楚了不少,原本来时沉闷憋屈的男人此时却双目明亮,“你说的对,只要下一任天子是序儿,咱们赵家就永远不会倒!”
“瑶瑶,不怪你祖父最喜欢你。”他看着少女赞道。
赵锦绣却只是抿了下唇,若可以,她也想做什么都不知道的赵若微,可她不能也不行,祖父倒了,她更得站稳站好,把这个家给祖父撑住,她把手中茶盏放到一旁,与赵元安说,“如今我们要做的只是固守本心,无论外头怎么传,且都不去管,依旧敬着宫里那位便是。”
赵元安若是仔细的话,便能察觉她说“宫里那位”时眼中满是嘲讽。
可他没瞧见,只是严肃点头,“我这就去跟你二婶说,让她叮嘱家里人,省得陛下以为我们心中埋怨,反而责怪你姑姑和表哥,你姑姑和表哥如今也是举步维艰,我们可不能拖累他们。”他怕出事,说完便立刻站了起来,要走的时候看着起身送他的少女,皱眉叮嘱,“你这阵子瘦了不少,别把自己熬坏了,回头我让你二婶给你准备些好吃的补补。”
赵锦绣点头应好,又谢过赵元安。
赵元安这才离开。
目送他走后,赵锦绣便又回了屋,进去却看到床上的老人睁着眼。
“祖父,您醒了?”看到老人醒来,先前还不动声色的红衣少女一下子就绽开了眉眼,她快步跑到床边,看着老人问道,“您要不要吃点什么?”
可老人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
赵锦绣以为他要说什么,忙俯身,下一刻,一只苍老温热的手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赵锦绣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她含着眼泪笑握住老人的手,看着他柔声说,“我没事,祖父快点好,我就一点事都没有了。”
*
翌日早朝。
永泰帝果然下旨让曹忍暂代首辅一职,面对这个结果,众人自是唏嘘不已。
日子一天天过,霜降过后,天就更冷了,赵泓尧如今虽然不似最开始那会昏昏睡睡了,但经此大病,身体却明显见老,头上的白发也多了不少。
宫里得知他如今的情况自然派了人过来,却只是送来许多东西嘱托他好好歇息,别的却是一句没说,而暂代首辅一职的曹忍,比起从前的内敛沉默,这位曹相也终于向世人慢慢亮出了自己的爪牙,接二连三提了好几项从前被赵泓尧搁置的事务。
渐渐地。
来赵家的人更少了,去曹家的人更多了。
除了祖父那些旧友和学生,来的最勤快的自然是谢池南,他仍是每日报道,还帮着她照顾生安。因为他,赵锦绣虽然觉得累,但也不至于像当初失去父母时那样无法喘息了。
这天。
难得一个晴日。
穿着黄衣兔毛领短袄配月华裙的赵锦绣扶着老人在院子里散着步,远远瞧见急匆匆走来的赵元安便停下步子。
“二叔。”
她向人请安。
赵元安忙道:“快起来。”又朝赵泓尧行了礼,“父亲。”
这样严寒的日子,他却满头大汗,请完安后便看着赵泓尧说道:“今日朝中收到两封信,一封是边关急报送来的,现任匈奴单于呼延利与西域长公主不日前已成亲,还有一封……”
“西域长公主向大汉请娶公主。”
可他说完,目光却落在了赵锦绣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