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错乱的力量给狠狠攫住无法动弹,画面里火热的气息近在咫尺,似乎就喷在脸上,几乎要烧焦皮肉。
“轰——”
就在我被这云开镜弄得差点走火入魔时,耳畔一声巨大的炸响勉强唤回了我涣散的神智。趁着这当口儿我赶忙闭目凝神,运起一阵功力作为屏障,等心绪渐稳方敢再度睁开眼睛。
不想区区一面镜子竟有如此威力!
然而这会儿再看镜面,良久只听得风声穿过,画面是一派波澜不惊,一片风卷残云后的寂静。
我有点被这刹那的安宁给弄懵了。视线上下左右地游移,皆不见适才那头差点要了我性命的巨龙,只剩留夷帝君拄着一把淌血的长剑撑在一块被削去了一半的黑岩上,形容有几分疲倦。
这时,一阵碎石滚落的响动隐约传来。不一会儿,从一堆断壁残垣中爬出来一个人。
玄色的袍子被尽数染成殷红,脸上满是血污不能辨清容貌,只一双碧色的眼闪着极亮的光。
一阵自喉咙深处逸上来的暗哑笑声过后,满身是血的男子沉沉道:“你赢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留夷帝君轻轻调整着呼吸,不加擦拭便将长剑收至背后。他转身道:“我要你乖乖呆在这里,别再四处祸乱,可知你扰了我今日饮酒的兴致。”
“呵、可笑!无非是本尊闲来无事的消遣,这要求又有何难?”男子忿忿不平的语气中似是暗含着一份敬意,“要本尊呆在这里多久?”
帝君的背影渐行渐远,沉穆的白一寸一寸拂过焦黑的土地,留下最深的吊唁。
“随你。”
冷凝的声音随风飘至,男子眸光精亮,染血的嘴角渐渐弯成一个微妙的弧度——
“不如……就等到再见之日吧。”
ˇˇˇ
待我再度睁眼,窗外东方已既白。
我不知自己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恍惚记得在云开镜的造境里,殛和留夷帝君定下了什么约定……
我慢慢从桌上撑起来,眼风无意间扫到那面镜子。
镜面泛着幽幽鳞光,什么也看不清。
不过我清楚地知道,就在几个时辰以前,我在这面镜子里看到了一段别人的过往,即便被岁月辚辚碾过它也依然生动鲜艳。
我想,那该是一种很特别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甚至让人搞不清是爱是恨。但就是这种奇异的感情,你会对一个人说的话分外上心,对他做的事格外留意;你会辨认这个人的气息、脚步的节奏、声音的韵律,天下所有人滔滔不绝的赞美也不抵这个人轻轻地点一下头……
这一切,或许只是因为这个人做到了一件别人全都无法做到的事,他真正打败了你,成为了对你而言独一无二的存在。越是强大的人,好像越是适应这条规律——
不幸的是,殛很强,还偏偏是被打败的那一个。
他对赢了自己还像个没事人似的留夷帝君滋生了这种类似的感情,明明应该恨之入骨却又打心坎儿里遵从着极有可能只是对方随意说的一句话。
……原来,让无法无天唯我独尊的殛一直委身于这座边角寒山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看不见的结界或是屏障,只是因为他尊敬信服的人曾对他说:
呆在这里。
ˇˇˇ
我不由得开始犯愁了。
原以为殛是因了某种特别严重的原因才不能与他心爱的女子永结同好双宿双飞,而要真是如此倒也好了,就算再困难只要他有意也总会有办法,可如今……
我有些沮丧地怀抱云开镜站在殛的龙窟外,身旁站着无弦。
本来我对生平接到的第一项任务还挺有信心的,可有了昨夜的所见所闻我突然不知这事该从何入手,更别说解决了……
“进去把人请出来。”
我正忙于自我纠结,无弦一句话丢过来砸得我顿时精神一振:“哈?不应该殿下您去吗?”
他睨了一眼我怀中的镜子,然后静静地看着我。
“那、那又如何?”我把自己钉在原地不肯挪动半步。
“去吧。”
“我——”
“去。”这次是不容辩驳的语气。
“……”
在家被瞿墨使唤,在外被这厮使唤——
我还有没有尊严了!
……
“怎么,一大早便来找本尊了?”殛笑得很友善。
我满心悲凉地一面同殛迈出洞口一面低头道:“是这样,五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