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陈劲在这儿住了多年,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可今晚,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又在床上翻了两圈,心烦得干脆坐起身,下床,开灯,拿出了香烟。他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往外吞云吐雾。
不这样不行。员工宿舍前两年装了烟雾报警器,谁在室内吸烟,报警器就“哔哔哔”地吵个不停,还得值班的保安来检查后,才能关掉。
今晚值班的保安是小吴。他现在应该在监控室内打瞌睡。陈劲可不想麻烦他跑一趟。
陈劲吸了口烟,看向窗外的墓园。
安保科分配到的宿舍朝北,正对着传统墓区,也能看到长寿墓区。不知道这么分配,是因为安保科不受待见的缘故,还是主任老谋深算,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对他们安保科提出期许。
陈劲吐出烟圈,忽的看到了长寿墓区外的一道光。光芒在荒野草丛中一闪而逝,像是被那郁郁葱葱的杂草给吞噬了。
陈劲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对着那方向看了好久,手中的烟都没顾得上抽。
他心中发紧,想到了他和小金、小吴花了一天时间都没找到的女孩。
陈劲很快又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光,光芒到了西门那块,已经出了荒野。只是距离远,陈劲能看到的只有黑夜中那一个突兀的亮点,又见那亮点倏地消失。
陈劲急忙在窗台上摁灭了烟头,往外跑去。
他拍了老徐的门,又将其他同事逐一叫起来。
小金睡眼惺忪,“怎么了啊?陈哥,什么事啊?”
“那小姑娘还在外头呢!”陈劲着急地说道。
小金顿时蹦了起来。
老徐难以置信,也或许是不想相信,追问道:“真的?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西门外头有人打手电。”陈劲回答,就要往楼下跑。
“你把衣服穿上,拿上手电筒。”老徐在后头叫,又补充道,“也可能是其他人,当心着点。”
陈劲脚跟一扭,跟个年轻小伙子似的,又飞快跑回自己宿舍。
小金这个真正的年轻小伙已经冲了出去,老徐的喊声都叫不回来。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被老徐催促着,抓了衣服一边跑一边穿,追着小金而去。
安保科的人前前后后拉了个脱节的队伍,风风火火往西门跑。
……
晟曜关了手机,蹲下身,隔着围栏,听着里头的动静。
他有些焦急,怀疑是长寿园的人发现了白晓。可侧耳倾听,只能听到一些含糊不清的叫嚷,接着就是奔跑声。
一个……两个、三个……
那些人都在往长寿墓区跑。可他刚从长寿墓区出来,什么都没发现。
是监控拍到了他刚才没看到的死角吗?
晟曜这么一想,又否定掉了这个猜测。
白晓只可能在传统墓区十三排,在……那座墓碑那儿。
晟曜又回忆自己刚才翻墙的举动。
他记得那位置没有监控,那就不可能是他被监控拍到了。
是有其他人吗?
似乎……也没有吧。
晟曜有些想不明白。
他不可能猜到刚才那么巧,陈劲就那么靠着窗台吸烟,发现了他手机的亮光。
晟曜等着墓园里头安静下来,那些人都去了长寿墓区,他觉得这是个机会。
他手脚麻利地翻了墙,轻巧地一蹬围栏,跳过了下头的灌木丛,落在墓区走道中。
十三排近在眼前。
过道中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身影。
晟曜正觉得失望,就发现这一排墓碑前,有零星的供品鲜花。他祖父母的墓前就摆着他今早买来的花束,而隔壁的墓碑前……
晟曜心跳加快,顾不上自己可能被监控拍到了,急忙走进了那条过道。
他站在了白晓的墓碑前。
白晓墓碑前,他和白晓今早放在这儿的花束不见了。
如果是墓园工作人员清理的,那不应该只清理了这一束。
晟曜慢慢蹲下身,手指抚过遗照中年轻女人的脸庞。
“你……收了我的花吗?不对……你是收了……”
一道强光忽然照在了晟曜脸上。
“又是你!”
晟曜错过了这迟到的脚步声,却是没办法错过这一声无奈的叫喊。
晟曜转头看向那束光,眯起了眼睛,“陈哥。”
“叫什么哥,谁是你哥!”陈劲叹气。
他身边是腿脚慢的老徐。两人穿好了保安制服,拿了墓园公款买的手电。他们可不像前面那三个年轻人,小金还是穿着睡觉的短袖短裤跑出去的,连个手电都没拿。
老徐跟着陈劲一起叹气,“你这小伙子,执迷不悟啊。算了,你跟我们一起去找她吧。”
晟曜一怔。
“我们这后来都没找到人,刚看到西门外头有人开了手电。那小姑娘可能还在外头呢。”老徐担忧地说道。
晟曜恍然大悟。
他站起身,掏出手机,开了下手电。
陈劲和老徐一愣。
“是你小子!”陈劲叫道,语气很是复杂。
晟曜关了手电,脸色在手电光下显得有些发白,“她应该还在墓园里。”
陈劲和老徐愣住了。
“她还在这里。”晟曜认真说道,“一定在这里。”
老徐看看陈劲,悄悄捅了他一下。
陈劲脸色僵硬。他想起了同学讲的那个姐姐杀掉妹妹的冷笑话。这一次,他依旧笑不出来。
“你跟我们来。”陈劲说着,手电光从晟曜身上移开,落在了墓园的道路上。
老徐说道:“我去叫他们三个别找了。”
“行。”陈劲点头。
老徐走了。
晟曜沉默了一会儿,走出了十三排过道,跟在陈劲后头,往熟悉的警卫室方向走去。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陈劲说道,“我给你看看我们墓园的监控。那小姑娘早就走了。你……你家里人电话有吗?”
“我父母出门了。”
陈劲也不知道这回答是真是假,只好又道:“那你看完监控,今天在我们这儿住一晚吧。我房间里能搭个床。明天一早,送你回市区。你要再这样,我们可真的报警了。”
话是这么说,但真要报警,那就是彻底撕破脸了。再要像现在这样沟通,劝诫晟曜,就不可能了。
陈劲想到此,有些发愁,更愁的是,要是警察一来、一查,晟曜是个确诊的精神病,那就真的是无解了。
这还不如他是个想要搞敲诈勒索的小混混呢。
后者好歹能用钱摆平,行为也讲逻辑,能预测个一二。精神病人的思路可是不能用常理去揣测的。
陈劲又想到了那个冷笑话,只觉得一阵恶寒。
两个人很快到了监控室。
“小吴!”陈劲开了灯,叫了歪在椅子上的小吴。
小吴睡得很熟,被陈劲推了一把才醒过来。也难怪他们这些安保科的人鸡飞狗跳地冲出来,都没惊醒他。
小吴抹了把嘴,“陈哥,怎么——”话未说完,他就看到了陈劲身后的晟曜,一双眼睛顿时瞪圆了。
晟曜和他对上了视线,有什么不用言说的东西在两人心中同时确定了。
陈劲对此一无所觉,“你把白天的监控调出来,就西门那个……”
“不,看看十三排过道那边的监控吧。”晟曜开口,又补充了一句,“看前天晚上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