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的门仅仅是掩着,并没有人在使用。
陈劲在大树下抽着烟。他是叼着烟过来的。扫墓的人少了,墓园上空没了那缭绕的烧纸烟雾,他就有了抽烟的心情。他本来是站着抽烟的,等得久了,就在树下的围栏木椅上坐下。
烟抽完了,厕所内依旧不见动静。
陈劲疑惑起来。
他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掏出手机察看了一下工作群。
小金并没有发来新消息。之前那一条,清清楚楚地交代了那女孩的去向。
陈劲抬起头,看看女厕标志,又低头在工作群里问了一声。
老徐今天带着小吴巡逻长寿墓区,小金继续蹲守门口,还有两位同事在传统墓区巡逻。
因为人流减少,大家工作时都摸鱼起来,不过也因为人流减少,如果传统墓区有人,那很容易就能发现。
结果是除了小金,其他人都回复“没有”。
陈劲有些坐不住了。
他往女厕所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卖部,连忙跑了过去,“胡姐!”
小卖部里探出一张胖圆脸。
“麻烦你到女厕所看看。刚有个女孩进去,老半天都没出来。”陈劲说道。
“女孩子?”
“十几岁的样子。”陈劲回想昨晚看到的监控,“可能是身体不舒服。”
“哦。”胡姐很有经验,从小卖部的货架上拿了包卫生巾,又拿了包纸巾,慢悠悠地出了小卖部,走向女厕所。
陈劲亦步亦趋跟在旁边。
两人刚到厕所门口,就听里头传来“啪嗒”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入了水池。
陈劲一愣,有些不好意思,止住了脚步。
啪嗒、啪嗒……
那声音接连响起。
胡姐毫无顾忌地进了厕所,找到了关着门的隔间,抬手敲门,“小姑娘,你还好吧?是不是忘带东西了?我从上面给你扔进去,你接好了?”
啪嗒……
啪嗒……
隔间内只有那一下下的古怪声音,无人回答。
胡姐耐心地劝道:“别觉得难为情,这种事情很正常的。每年扫墓都有那么几个。我扔进来咯,你接好了啊。”
说着,胡姐将手中的两包东西往隔间里丢了进去。
啪、啪。
两样东西落地,还弹动了几下。
“拿到了吗?”胡姐在外问着。
啪嗒!
隔间内又是一声响。
接着,便听里面传来一声嘶哑的呻吟,隐约带着哭腔。
门口的胡姐愣住了。
“你……小姑娘,小妹妹,你怎么了?你先开开门,让我看看!”胡姐用自己肉肉的手掌用力拍着门板。
陈劲蹦了起来,“我去医务室叫人!”
“呼……呼……”隔间内传出粗重的喘息,接着便是一道虚弱的女声,“我没事。刚肚子痛,现在没事了。”
陈劲刹住脚步。
隔间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又有人声传出:“谢谢。不过,我用不着这个。”
那声音多了几分力道,越说,越是流畅。
过了几秒,就听隔间内传来冲水声。
哗啦啦——
胡姐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水声停止。
隔间门还没打开。
胡姐又道:“小姑娘,你别不好意思。这没什么的。我是小卖部的。你这东西用不上,待会儿拿小卖部来就行。我出去了。”
她说着,就往外走,还推了推门口的陈劲,“你也别杵在这儿了。人家小姑娘脸皮薄。”
只听厕所内又传来冲水声。
陈劲被胡姐推着,离厕所远了一些。
胡姐回了小卖部,陈劲也回到了大树下。
哗啦啦——
冲水声在安静的墓园回荡。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没被冲走,于是那个女孩一直留在隔间内不断地、不断地……
哗啦啦——
陈劲感到有些冷,似乎是树荫太大,彻底遮住阳光,让晒不着太阳的他在这初春季节情不自禁地颤抖。
到底……在冲什么?
还有之前那“啪嗒”、“啪嗒”的声音,那实在不像是正常上厕所的声音,反倒像是……像是……
陈劲想到了儿子小时候吃的辅食,也想到了妻子搅拌肉馅的模样。
哗啦啦——
又一声响后,隔间的门终于打开了。
陈劲这次没有多等,就看到昨晚在监控中见过的女孩。
她的身影从厕所门口一闪而过,接着便有“哗啦啦”的水声。这次不是冲水,而是洗手。
女孩拿着没用过的卫生巾和纸巾,从厕所走出来。
她看起来比监控视频中更瘦,外套袖子空空荡荡的,风一吹,就贴着仿佛只剩骨头的手臂。
陈劲干咳一声,“你好,小姐,你是晟祖义的亲属吧?曾孙女?”
白晓微笑着,抬了抬手,“我先把这个还去小卖部。”
“哦,好的、好的。”陈劲跟着白晓往小卖部走,嘴上不停,“我是这边墓园的保安。有件事,想和你说一下。就是你昨天遇到的那个男生。你要小心点啊,那个男生……”
“你别跑!让你在门口等着!”
陈劲的话被打断了。
他回头一看,就见晟曜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他手中捧着的花花瓣轻轻颤抖,他却一点儿不带喘气的,看起来像是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晟曜后头,小金追得气喘吁吁,本就哑了的嗓子,这会儿更是喊得破音了。
陈劲暗叫不好。这分开两人的事情,果然不应该交给小金来做,而应该让老成持重的老徐来啊。可惜,昨天看监控室,他们压根没想到,两人会一起来扫墓。
虽说如此,陈劲还是下意识想要拦一拦晟曜。
晟曜只是一个闪身,就绕过了陈劲,来到了白晓面前。
白晓是几人中最淡定的。她对晟曜笑笑,抬抬手,“我去还个东西。”就径直走向小卖部。
小卖部里,胡姐伸出那张圆脸,好奇地望着这边,“小姑娘,这你男朋友啊?你们演什么呢?”
“没什么,都是误会。”白晓说道,将东西还给胡姐,道了谢,走回到了晟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