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门外琴弦瑟瑟,抖落的花红点染了整片绿林,成倦思安,是漫无边际的笑,是君遗落在人世的一片花瓣,飘洒在门前,我代君拾起,代君照看。
君,又过了如此长的时间,我有许多话欲与君说……
阳光正好,寒舍……正好,那庭院里的桃花开了,开的很盛,是看得见的春天,嗅得着的春意,虽成为不了整个春天,但应是能成全朔寒的冬天的。
“爹爹!爹爹!快来啊,这儿有蝴蝶,可美了!爹爹快来帮我抓住!”一晃离那天看见瑶儿已有六年了,瑶儿也是越来越活泼可爱了。
“爹爹这就来,瑶儿!别跑那么快,小心啊!”一闻瑶儿的呼声,我便匆匆放下手中的公务赶了去。到了园林,看见蝶飞漫舞,花招枝展,如漫天星星点点,于其中的,是我们的女儿,楚瑶!
“爹爹!这蝴蝶真的很好看啊!五颜六色的,要是它们都能同我玩耍该多好啊!”瑶儿低着头,嘟着嘴,用穿着绣花鞋的小脚丫在地上画着圈。
“瑶儿,蝴蝶在你周围,不正是在陪你玩吗!你看它们都围着你,迟迟不肯散去呢!依爹爹看啊,它们一定是在向你私语,只是你听不懂它们的话罢,它们一定很喜欢瑶儿的!”我冲瑶儿笑着,弯下腰,抚摸着瑶儿的头,瑶儿也抬起头,冲我笑着,这一笑,整个春天开得更盛了,有似花漾于世。
“爹爹,娘是个怎样的人啊,为什么娘不见见我再走啊,娘是讨厌瑶儿吗”瑶儿虽还小,但却像极了母上,心思也是很细腻的,瑶儿也已不止一次问这个问题了,每次问时,瑶儿眼中总描摹着期待和失落的诗调,而我每次也总不知如何作答……似乎是讲不清的岁寒……
“你娘啊,很是活泼呢,她也会在庭院里追赶蝴蝶,也总会唤着我,只不过我总是无法应答。你娘很端庄大方,花鸟虫鱼仿佛都会为她驻足。在孟春时,她总会在那桃枝上挂一串流苏,一年都不摘下,就那样挂着……不久后,那桃枝仿佛记住了流苏的形状,便依着长,最终流苏先落了地,晕在了土壤中,桃枝便成了流苏……你娘啊!也许生在了桃枝中呢……”我抬起头又转着头,看向那“桃枝”,又看看“流苏”,笑了,是释怀的笑……
“嗯……那爹爹,那我每天和桃枝说说话,娘能够听见吗?”瑶儿抬着头,睁囫囵了眼睛看着我。
我闭上了眼睛又睁开,斜着头,抚着瑶儿的头,笑着说:“当然能啊!我的傻丫头,这已经到晌午了呢,瑶儿咱们去吃饭了!”我便牵起瑶儿的手离开了园林。
“吃饭!瑶儿今天想吃桃花糕,要吃好多好多!”瑶儿举着手庆贺道,蹦蹦跳跳地随我去了正厅,背后的一阵风刮起,桃树窸窣着……我低下头淡淡笑着,君嫁入我府第一天所种的桃树到现在依然还活着,愈加茂盛。
进了正厅,母上已坐下了,看见瑶儿,母上也很是欣喜。
“祖母!”瑶儿一见到母上总是很欣喜,毕竟母上总愿意带她逛市朝。
“瑶儿来!坐在祖母旁边,让祖母好好看看我家的大小姐!”母上轻轻拉着瑶儿到她身旁,吻了吻她的额头,并将瑶儿抱在了木凳上,屋外又是一阵春风刮过,可以看见桃花瓣飞上了屋顶……
“少爷!李府有人来了,说找您有要事。”楚管家在我们用餐时走了过来。
“嗯?我知晓了,楚管家,我马上就去。瑶儿,母上,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
“你安心去吧,瑶儿有我照顾呢。”
我点了点头便顺着春风离去了。
酉时,当我自李府回府时,夕阳已尽染了天边,我踏进了庭廊,而后入了园林,远远看到瑶儿两手搬着木凳从屋中走向园林,经过假山,移步于湖边,最终停在了那棵桃树下,见瑶儿将木凳稳稳地放在那片落满了桃瓣的泥土上,扶着凳子,先是跪在凳子上,而后慢慢站起,又直起身来,从腰间捻出一串流苏,远远地看,那流苏很红,映衬着天边的晚霞,在风中流动、洒脱、摆动。瑶儿慢慢伸出了另一只手,梳理着桃枝,又细数着桃枝,作罢,两只手将那流苏紧紧握着,小心翼翼地将流苏挂在最矮又最高的桃枝上,一红映着一红,招着手,笑着脸,落日在桃树和瑶儿之间发着热烈而浓厚的光,随后慢慢落入尘土,沉入浮世的思恋。
我走进了罢,笑问着:“瑶儿在这里做什么呢?能不能告诉爹爹!”
“爹爹回来啦!”瑶儿沉默了一时,又害羞地答道:“爹爹说娘总喜欢挂一串流苏在枝头,又说娘也许在桃枝里,瑶儿想着也挂一串流苏在枝头,让娘也看一看,也让这绿枝多些桃红,娘也许会高兴,便会回来看看瑶儿!”瑶儿的双手背在背后,脸蛋儿红着,像桃花一样。
“嗯!她一定会回来看看瑶儿的!”我看着瑶儿,随即又抱起瑶儿,在这片绿意中抱起整春的红,在浓缩的夕阳中享着人间喜安……
桃里的君是写不完的春天,又是忆不完的红,如桃里捻红一抹青,失落又欣喜。
有瑶儿的陪伴,这春不再只是往年青,像是十一年前的红,记于妻瑨瑶逝世后的十一年的桃春……数年咏赋诗疏心,桃里捻红一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