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卡沙村,我们首先去的是村长家,村长是尼玛的大哥。先找村长,这也是规矩,办事先得和老大打个招呼。
这是一个标准的藏式院落。外面是用土垒起来的围墙,围墙上堆满了风干的牛粪,牛粪是藏家用来取暖和做饭用的,真正做到了物尽其用。里面是三间两层平房,红檐白墙。紧挨着院落的是一个羊圈,里面有大大小小几百只羊,还有几十只牦牛。牦牛是高原特有的动物,身材高大,体形壮硕,毛皮可以用来做帐篷。
“大哥!”
村长看到我们,热情地放下手中的活计,兴奋地过来招呼我们。尼玛和村长热烈地拥抱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村长一把抓了过去,来了个满怀拥抱。那股浓浓的酥油茶味一下就冲进了我的鼻孔。
“辛苦了,欢迎你们啊!”
寒暄一阵后,我们把来意和村长说了说。村长表示已经作了动员,村民会支持我们的工作,并嘱咐我们晚上一定要去他那里吃晚饭。
从村长家出来,我们首先去的就是查亚的家,查亚家就在村长家的隔壁。当门口的我脑袋还在打怵的时候,查亚出来了。
“警察叔叔,欢迎,欢迎!”
我没听错吧,这个女孩到底在搞什么。我这么快就变老了,“小警察”变成了“叔叔”。
进了屋,屋里只有查亚的阿妈一个人。查亚的姐姐格桑梅朵在镇卫生所上班,今天没有回来。我不知道是环境影响人,还是因为这个时候我成了客人,查亚居然没有找我麻烦,还给我端茶倒水,热情得一点也不逊于一个好客的家庭主妇。我开始疑惑了,难道是阴谋?
我先给查亚的阿妈照了相。由于查亚阿妈是躺在床上的,所以给她照相颇费了一番周折。轮到查亚的时候,她只有一个要求,但这一个要求就把我的头搞大了。我就知道把我供起来是查亚的阴谋。
“你一定要把我照美一点。”
“美”这个词有定义吗?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它没有,因为“美”没有标准。唐朝大名鼎鼎的美女杨贵妃,按照现在的审美观,属于待在“准减肥”阵容里的人,何谈漂亮?到了现代,拿八零后女生倾慕的谢霆锋来说,在欧洲人眼中就是个标准的丑男。“美”是一种感觉,没有标准可言,就像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样,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是西施。而是那种触电的感觉,把“美”根植在了情人的心中。
看着手里的相机,我实在没有把握,让查亚这种摸不着头脑的女生能感到美的洗礼,我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运气。因为拍照是门学问,把一个丑女拍成美女,不但需要硬件的支撑,比如灯光、化妆等,更需要技术。很显然,我两者皆无。虽然查亚不是丑女,在一般人眼中兴许是个美女:桃花面,秋水眸,樱桃小嘴柳叶眉,肤如凝脂腰如柳;神色娇俏若天成,举止落落生姿;增一分则太过,少一分则失魂!但不知为什么,对于这样一个女生,我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怕”。我居然会怕一个女生,这简直就不可想象,但事实就在眼前,我不得不承认。
“这张不行,重照。”
“这是照身份证,你要那么漂亮干吗?”
“我不管,我就要照美一点。我是圣女,理所当然。”
是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我就成了艺术照的摄像师,查亚成了模特,她一会儿穿着一件大红藏袍,一会儿又是一件当下流行的汉装,一会儿一本正经,一会儿喜笑颜开。我被迫改变各种姿势,选择各种角度,去寻找她所谓的“美”。
后来,她干脆把身后的红布扔了,把那只高大的藏獒拉了过来,让我拍生活照。
藏獒,又名“多启”“大狗”,古称“苍猊”“中华神犬”等。这里我要隆重介绍一下,因为它也是西藏的一张名片。藏獒,产于西藏,两千多年以前藏獒便活跃在喜马拉雅山脉,以及海拔三千多米以上的青藏高原地区。标准的纯种藏獒多见于广大牧区,有狮头型、虎头型之分,有安多系、康坝系、青藏系的类别区分。它骨架粗壮、体魄强健、吼声如雷、英勇善斗,属于护卫犬种,具有王者的霸气和对主人极其忠诚的秉性。中国古代有“一獒犬抵九狼”的说法。
世界上许多国家和地区都有藏獒的足迹。原始藏獒生活在青藏高原海拔三千米以上的高寒地带以及中亚平原地区。在西藏、青海、四川、甘肃及新疆、蒙古、宁夏甚至尼泊尔境内均可发现藏獒的踪迹。
藏獒因为生活地区不同,在外观上也有差别。品相最好的上品藏獒,出于西藏的那曲地区,就是我现在工作的地方。像查亚的藏獒,茂密的鬃毛像非洲雄狮一样,前胸宽阔,目光炯炯有神,那杀气让人不寒而栗。藏獒粗犷、剽悍且有着刚毅的心理承受能力。同时具有王者的气质,高贵、典雅、沉稳、勇敢。它被举世公认为存于世最古老的稀有犬种。在藏地有关藏獒神奇的传说很多,它被定义为英勇护主的化身。
这几年,藏獒在市场很火。好的藏獒轻易就能上几十万,而其中的雪獒则是獒中极品,数量极少,可以卖到上千万。
我本来很想抗议查亚的自恋,但藏獒那血盆大口比黑子的大嘴还令人害怕,我不得不屁颠屁颠地在院子里奔来跑去。我的第一份工作的严肃性就这样被查亚抹杀了。
从查亚家离开的时候,已是中午。我看了看一脸满足的查亚,心口那个堵啊!
后来的照相很顺利,再没有遇到查亚那样的自恋“人才”。我们花了整整一下午,卡沙村的大部分村民都照了相。只是还有几户住得比较远,我和尼玛只有明天再去照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回到了村长家里。村长热情地招呼着我们。
“阿珍,待会做点好吃的。”
“做点好吃的”这几个词一跑进脑子里,我就感觉被查亚折磨的身体轻松了很多,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进屋后,尼玛和村长拉起了家常,毕竟是两兄弟,肯定有说不完的话。我则走出院子,眼睛西边的斜阳。这个时候的斜阳仿佛有点慵懒,发出的光把大地涂成了红色,暖暖的红色。我的脑袋这个时候一片虚空,就像佛家所说的忘我一样。我忘记了今天的不快,忘却了我的存在,仿佛这个世界就剩下天边的一点红,这也许就是高原那独特淡然的魅力。
正当陶醉的时候,我看到了查亚牵着她那藏獒走了过来。我想溜,但晚了。
“警察叔叔,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我还有事,进屋了。”
“慢着。照片你可一定要给我洗了,我会来取的。”
“吼!”
仿佛是说好的,查亚的命令刚下完,藏獒开始了警告。我感觉我的脚在打怵。我从小就怕狗,小时候没少被狗追,狗追我逃,我逃狗更追,结果导致我的屁股一次又一次出现血印。虽然我现在知道,在狗面前绝对不能跑,要以狠制狠。但在藏獒面前,这招又不管用了,你狠它更狠。
“哦。”
“查亚!”
这个时候西边传来查亚母亲的声音。我趁这个当口,还没待查亚反应过来,溜进了村长家里。我猜我的形象基本上快赶上逃荒的了,还好查亚没有跟过来。
回到屋里,我加入了尼玛他们。村长对内地人吃什么比较感兴趣,要是彭杰在这里就好了,他吃的学问比我大。但他毕竟在一千公里外的昌都,连想他都觉得遥远。
一小时后,晚饭做好了,里面的组合我从没见过,烤全羊加青稞酒。烤全羊我不必解释,相信很多人都品尝过,只是藏家的烤全羊没有那么多的调味品,只有盐巴。而青稞酒,藏家是家家会酿制。酿造前,首先要选出颗粒饱满、富有光泽的上等青稞,淘洗干净后,用水浸泡一夜,再将其放在大平底锅中加水烧煮。大约两小时后,将煮熟的青稞捞出,稍晾一下,去除水汽后,把发酵曲饼研成粉末均匀地撒上去并搅动,最后装进坛子,密封贮存。如果气温高,一两天即可取出饮用。
对于羊,我喜欢,对于酒,我更喜欢。当村长把酒杯端起时,我二话没说,一口就下了肚,因为这个时候我需要排忧。都是查亚给我找的事,这个偏远的地方,我上哪去给她洗照片?可我敢不洗吗?我天生怕狗,何况还是藏獒!
当放下酒杯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尼玛和村长都直愣愣地看着我,眼神中有惊讶还隐隐带点责怪。我不知道我错在了哪里。我记得以前巴罗告诉我,在藏家做客要注意一些事情,但我早就抛在脑后了,这下只有后悔的份。
“小羽,看我。”
尼玛碰了碰我,然后端起杯子,用右手无名指尖沾上一点青稞酒,对空弹洒。同样的动作做完三下之后,村长又敬了尼玛一杯。尼玛每喝一口,村长就给尼玛添上一次酒。当添完第三次酒时尼玛才把这杯酒喝干。
看完这一整套程序后,我脸红到了耳根,尴尬异常。好在村长比较豪爽,没有计较,而是大口地给我敬酒,我也大口地还酒。两小时下来,我也不知道肚子里装了多少酒,我实在没时间数,村长的热情我只能是老老实实地接着。后来,所长和尼玛又跳起了祝酒歌。我虽然听不懂,但也和他们翩翩起舞,可能是兴致所在。我第一次发现我还能跳舞,虽然我知道我的舞姿和“大象”差不多。
酒喝到很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上床的。待到酒醒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
可能是所长带来的潜意识,这次我没有恋床,来到了院子外边的草原上。这个时候,旭日刚刚东升,牧民们纷纷把家里的牛羊往外边的草场赶。一阵阵喧闹声搅碎了这秋日的宁静。
我无意中侧头一眼,看到了查亚。她手里抱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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