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我们愁眉不展之时,一位大师来到我家,先是重复了这种大同小异的治病过程,然后,他要父亲找来一个古旧的牛车轮子,把它栽在他指定的院子的某处,用以降妖镇魔。
说也奇怪,在这之后,母亲的病情竟然渐渐有了好转,脑子逐渐清醒,往外跑的次数也少了,偶然,还能睡会儿觉了。
一次,我放学回家,听见电视机(母亲病后,父亲特意给她买了一台12吋的黑白电视机)响着,进门,只见母亲斜靠在被子上,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搭在腿上,闭着眼睛,嘴角徽微上翘,发出轻匀绵长的呼吸,像是睡着了。
我不敢惊动她,遂轻手轻脚地关掉电视,坐在院里等她醒来。
约半小时后,母亲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我悄悄探头进去,见她睁开了眼睛,我惊奇地问:“妈,你刚才睡着了?”
母亲也有点迷惑:“是吗?我睡着了?没有吧……”
我说:“我都回来半个小时了,你知道不?”
她答:“哦,好像不知道,咦,谁把电视关了?”
“我关的啊。”我说。
“那我真的是睡着了啊……”,母亲自言自语着,有点不敢相信似的。
我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母亲的病竟就这么有了起色。
父亲回来,便急急地告诉他说母亲白天看电视时都睡着了。
父亲也喜形于色:“是啊是啊,最近确实好多了,晚上断断续续地也能迷糊两个多小时了,虽说是二迷子,似睡非睡,但总比睡不着好啊!”
我听了高兴极了,真想马上找到那位大师,给他磕几个头,忽然又想起那个牛车轮子,便跑去看。
我细细地端详着那只神奇的轮子,见它栽在院子的正中,俨然一个庞然大物,硬挺挺地立着,比我还高。
但却破旧地很,木头已发黑,连接地面之处还长着霉苔,辐条也粗细不均,有些像是原先损坏后来被人换过一样,心里就想,不知它是哪位能工巧匠做的,是自己用,还是卖给别人;是只有一个主人,还是几易人手;它又被几头牛马拉过,走过多少路,去过哪些地方,车上载的是酒、是盐,还是粮食稻谷,货物是轻还是重,想必也是重的吧,否则,车轮怎会磨损成这样。
那车上又坐过什么人,是妙龄女郎,还是莽夫壮汉,反正一切都不得而知,但它在经历了世间的风雨,遍看了人世的沧桑之后,定然修炼得道,成了个有灵性的东西,否则,怎会如此神异,能够降妖除魔,赶走附在母亲身上的恶鬼呢,我不由地对它肃然起敬,由衷地感谢它。
再后来,我们在窑洞上面的场院内盖了新房子,就搬离了那所院子,不久之后,母亲的病便大好了,她不愿在家呆着,就去上班了,我们都替她高兴。
不过,说真的,直到现在,母亲到底得了啥病,都是个未解之谜。
但在当时,不管母亲得了啥病,我们的生活都失去了乐趣。我已上了五年级(那时是五年制小学),就要毕业了,可家已不像家了,有时,连饭也没人做,我经常啃干馒头,红霞的母亲(我的老师)知道后,就叫我到她家去吃。
可就在那时,我跟红霞之间突然插进一个丽丽,说真话,我并不讨厌丽丽,她学习也好,长着一对大眼睛,心直口快的,她家在大姑家附近,她母亲还和大姑是朋友,我们早就认识,还一起玩过。可不知咋地,就是心里难过,觉得她夺去了我心中什么宝贵的东西,看到她们在一起,我就自行走开,独自伤心着。
对于学习,我却丝毫没有放松,也许只有在学习中,我的心才能得到平静。
那是六月还是七月,已记不清了,先是毕业考试,我考了全校第一,后是升学考试,考完就回了家,再没想过考试之事,只是不快乐,不高兴,不开心。
几天后,听人说,发榜了,我考了全县第一,还有个男生并列第一,但我依然不快乐,真的,就是不开心。
也没去看榜,别人考得怎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是的,名次不在我心中,我就是不高兴,祖母不在了,表姐表哥回家了,弟弟不爱说话了,母亲生病了,父亲沉默了,朋友远离了……
即使心里再怎么不高兴,地球照样在转,太阳落下后,月亮便升起,月亮落下后,太阳又升起,这一落一升,一升一落间,便将这看不见的光阴款款推过,我,迎来了我小学时代的最后一个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