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可是准备送去的时候,我犹豫了。”
“为什么,嫌它土气吗?”
“不,我想,我很久没见过毕恭了,不知道你们的爱足够稳固了没有,如果没有,我送去的这个东西会不会被错误解读,只要有一个人误读,一个家就会变得不稳定,就会伤害到这个才满月的小女孩,我出于好心的礼物,可能就会变成一把利刀。”
邱瑞然轻轻点头。
这个不但有可能,而且可能性不低。
“这样一想我就没去,少我一件礼物没关系,但是如果变成了伤害,那我就无法原谅自己了。但这是我的心意,我就偷偷保留着,离婚后我除了带了些书和个人衣物,什么都没带,却偷偷地把它带了来,只是不想让安默翻找到它,没想到却在今天可以带来给你。”
邱瑞然道:“你真的是这么想吗,你不是非常爱他的吗,爱就应该是自私的,你这么做是不是太伟大了?过分伟大,是不是就是虚伪?”
黄绮道:“那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自私地拥有这个爱的资格,从我跟毕恭分手的那天开始,对他的爱就不再是拥有他了。我有自己的丈夫,有自己的孩子。我能自私地爱的,是丈夫和孩子。”
她认真地看着邱瑞然:“如果我猜得没有错,毕恭真正跟你走到一起,离现在至少应该有十九年七八个月左右……”
“毕恭告诉你的吧。”
“没有,我们这么多年,只通过一次电话,就是非非生日的那一次,此外没有任何来往。”
“那你是怎么知道毕恭是在那个时候跟我在一起的?”
“因为张舒现在是十九岁十个月。”
“这跟张舒有关系吗?”
“张舒是我第三个孩子,离第二个孩子才一年多,为什么这匆忙地生下她,因为毕恭出的新书让我感觉到,他当时对我还没死心,而我已不可能再跟他在一起,不好再耽误他的青春了,他应该找个他爱的人结婚了,这个孩子,是用来提醒他这些的。”
“你是想告诉我,我的爱情是你转让的?”
“我有什么资格转让?我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这还能叫转让吗,是弥补,是救赎。当我知道毕恭终于跟你结婚,我对你只有两个字,感激。”
“感激,不应该妒忌吗?”
“他确实是我爱过的男人,但我走开了,有了自己的家,却把他留在那里,一身是伤,无依无靠,随时可能被风暴吞没,你觉得,这时候有人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一份爱,为他遮风挡雨,给他治好满身的伤,我是会感激还是妒忌?”
邱瑞然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我能怎么想?我们是人,不是动物,对吗?是,我们两个人爱了同一个男人,看起来好像应该不共戴天,但实际上不是。我可以爱的时候,我已经爱过了,但我自己离开了,不再可以爱了。
这时,能有人爱着他,而爱他的还是这么好的姑娘,可以减轻我的负罪感,我只有感激。我心里就一直把你当成了我的妹妹。说出来可能你不信,我为什么这么喜欢非非,因为从她出生的那天开始,我就把她也当成了张秋的妹妹,自己的孩子。”
邱素萍朝她点头,其实她很相信黄绮的这句话,因为她自己也一直把黄绮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母亲,而且,她的心里,似乎也一直把张秋当成自己的姐姐,也不知道这样的默契是从哪里来的。
“那你,为什么要给毕恭那个短信?”
“离婚的那个短信吗?”
“是。”
黄绮淡淡一笑,徐徐说道:“瑞然,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和毕恭的爱源于互相欣赏,我们彼此珍惜的是彼此的才华,所以,他受伤,我痛,我受伤,他痛。伤得久,痛得就久。都伤好了,就都不痛了。都不痛了,那我们就可以完全放下这份牵挂了,而那这份爱,就可以烟消云散了。
毕恭被下放被批斗的那些年,受伤的是他,但痛的是我,我在乡下煎熬的那些年,受伤的是我,痛的是他。”
邱瑞然不语。
黄绮做了一个放松的姿态,长呼出一口气。
“离婚后第二天,在张秋的大阳台,我惬意地躺在一张休闲椅上,晒着冬天的太阳,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心里什么都不放,就这样了无牵挂地躺着,享受着久违了的一份轻松和悠闲,然后忽然就感动起来,拿起张秋的手机,给毕恭发了这个短息。
我就是想让他知道,他不用再因我而痛了,我已经过得很自在了,我们之间的这份爱,也就可以烟消云散,从此之后,各自珍惜,无须再去替对方牵挂了。”
邱素萍觉得,她的话,比起电台上那些晚间情感节目的播音员都要动人,有一种感动活跃在字里行间。
黄绮浮出一个欣慰的笑:“这些年,我的状况,让他太担忧了,也影响到你了吧,瑞然,相信我,从此之后,毕恭就会把留在我这边的牵挂掐掉了,以后全都是你的了。”
邱瑞然道:“你们,真的就是这样想的?”
“不然呢,让他离婚来找我?我对非非象对自己的女儿,张秋对非非象对自己的妹妹,你觉得,我能这样去伤害非非的亲妈妈?瑞然,我要是这么狠心,我就不会把自己的不幸婚姻,一拖就是二十七年了。”
“那毕恭呢,他对你……”
“你还看不出来吗,当他写那篇小说《这雨》时,我和他的这份爱他就已经放下了,剩下的,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份牵挂,那确实是源于爱情,但这时就开始与爱情无关了。”
邱素萍说:“妈,我作证,爸爸也是这样说过的。爸爸,或者黄老师,你总得相信一个吧。”
黄绮说:“难怪宋校长总是说,非非这孩子怎么生的呀,太惹人疼了。她的钢琴我就不说了,就说她做事吧,有时她比男生还厉害,能担当,敢行动,有时候又乖巧得象个精灵,怎么疼都不过分。”
邱瑞然摸一下邱素萍的头,疼爱地笑了:“那是你没听到她跟你吵架,一吵起来,一百张嘴都说不过她,那个时候我就想,我上辈子一定欠了她,才让她这辈子追着我烦。”
两个女人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