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郎一行向西疾走三日,越过了明月、铜锣、华蓥三道山脉,便算是进入了蜀中腹地,大多是低矮的小山陵,不复周边高山大岭险峻,只是爱乘坐滑竿的民风未改变。
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雨,把杨六郎三人和另外一行出门秋游的游客困在一个不算十分宽敞的路边长亭里,算是陌路相逢,江湖有缘。
游客中领头的是一个须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先生,精神劲头颇足,坐在长亭里,背脊挺直不输年轻人,风姿出尘,膝上却横了一柄两尺来长的短剑,看来文武双全。
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男的大约是未到及冠,青衫宽袖,一表人才,只是身形略显单薄,否则就该当得起玉树临风四个字,当下只好竹竿临风了。女的是桃李年华,一身江湖女侠的打扮,看着就相当英姿飒爽,窄袖短袄,长裤蛮靴,腰间束着蜀绣丝带,头上扎着英雄巾,粉面丹唇,柳眉凤眼,身形婀娜,胸前气势逼人。
杨六郎看到这女子,不知为何无端想起了太行山的王任侠,王女侠当初也是大约这般打扮。看来少年人不分男女,心中都藏有一个行侠江湖的梦。
还有一个豆蔻年华的丫环,圆脸酒窝,眼神灵动活泼。
两个抬滑竿规矩老实的轿夫,只是蹲在亭外挤做一处,撑了一把大油纸伴伞,勉强遮风挡雨。
自称是张宏杰的老人为人热情豪气,主动开口与杨六郎三位攀谈起来。
两个年轻人是老人的孙子孙女,但性别与性子恰恰反了过来,男的读书女的练武,乾坤颠倒了,男孙名叫张剑,女孙叫张顺。
“我叫张胜男!”那年轻的女侠立刻纠正张老头,一点面子也不给。张老头一脸三分苦笑七分开心。
老鹰这位老江湖演戏酬对功夫一流,在主子杨六郎略显局促之际,当跟班的就大显身手长袖善舞,老鹰先自称刘英,是看着少爷杨大象长大的跟班老奴,一脸猥琐的则是杨家多年的家丁,名清喜。
张胜男听到杨大象的名字,再看一眼他高大巍峨的身躯,不禁哈哈大笑得花枝乱颤。张老头一脸尴尬,老鹰笑意盈盈地解释,是大象无形的大象,因为少爷自小身胚高大。
在众人开场寒喧之际,名叫茉莉的丫环招呼两个轿夫把一只大木箱从滑竿上抬下来,置到亭子中央,然后手脚麻利地打开木箱,捡出一套雪白的白瓷小酒盏和一只长颈广口的青瓷酒樽,捧出一只黑色的陶钵,提出一只红泥小火炉和一只小口广腹酒瓮,然后再捞出一个布囊,拾出一袋木炭,再把箱盖盖回去,一溜儿在上面摆上酒盏,再摊开布囊,原来里面是各种小酒提子小水勺等小玩意儿,琳琅满目。
“张老先生真是个妙人,带着的滑竿不是人乘而是给酒乘的,十足是个酒徒!”老鹰不禁哈哈一笑,跟这位有意思的张老头打起趣来。
丫环在小泥炉里添炭生火,然后把陶钵架上,打开轿夫携带的水囊在钵中加水。未几,水沸了,用一只竹制小勺子滔水清洗的遍淋酒盏和酒樽,倒尽沥干,再用一只竹制酒提子从酒瓮中提取了酒水倒漏到酒樽里,用两支纤纤玉指捏着酒樽细长脖颈,在陶钵的热水里轻轻晃荡,口里默数。
这步名为浴酒,是温酒里面最讲究的手法,如果少了这些动作,樽内酒水受热不匀,滋味和酒香无法全部激发出来,就要少了许多妙处。浴酒的时间要拿捏精准,所以丫环茉莉才口中默数。
茉莉的动作行云流水,老鹰看得一脸赞叹,可惜了三人都是粗人,白瞎了这等雅事,如果梁大先生在,必定引为知音。蜀中多茉莉而少莲花,其实茉莉也是香远益清不让莲花。
小丫环为每人面前的酒盏里筛上酒,张老头自然而然地举杯邀饮。老鹰和青蛇遇到这位不拘小节的主人,也放开喉咙,唯独杨六郎端坐不动。张老头眼中有异色,老鹰连忙解围,少爷新近得了怪病,郎中交代千万不近酒水。
不曾想到,张老头竟然叹了一口气:“庸医误人!”
“何故?”老鹰故作吃惊状。
“酒是好东西,土生木酿水中火,五行占了四行,差不多算是人间极致了。酒是大药哪,一杯穿肠过,人身五行至少补了四行。”张老头讲得看似头头是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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