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砸人的手时,莲花才蓦然惊醒,举着酒壶大喊:“酒壶,酒壶……”
耶律无恶气笑了,道:“行,不是你砸本王,是酒壶砸的,是本王自个把脑袋往酒壶上撞的!”
耶律无恶一把扔掉宝剑,把莲花面朝下按在案子上,抡起巴掌重重打在莲花翘起的屁股上,一边问道:“是你砸本王的,还是本王自个儿撞酒壶上的?”
侍卫和婢女识趣地退出屋外,关上屋门。
有一个隐没有阴暗角落里的人影,认真听了屋里的声音后,神出鬼没去向巡边刚回不久的肖雨师报告。
耶律无恶侧耳倾听,确认屋外无人关注屋里时,才把莲花放开,扳正莲花,看见莲花一脸泪水鼻涕,心痛得手忙脚乱拭擦。
在一片黑暗的树林子里,耶律无恶一头栽进耶律南望宽大厚实的胸膛里,泣不成声,泪水湿透了耶律南望的袍子。耶律南望紧紧搂着无恶的肩膀,无言无语。
耶律南望和无恶并肩坐在地上,两人目光透过头顶树梢空隙,看着零碎的星空。耶律南望解下腰上的酒囊,仰颈灌了一大口,刚要系回腰上时,无恶向耶律南望伸出手来,耶律南望一怔,然后会意一笑,把酒囊交到无恶手上,无恶仰颈便喝。
耶律南望笑得露出满口森森白牙。三年不见,无恶从一个羸弱无主见的孩子,长成了一个都能把肖雨师蒙到鼓里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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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氏是草原上独一无二的部族,因为他们姓元,是前朝拓拔魏的皇室后裔,拓拔魏分裂为东西两朝,再后来败失中土,一部分便北返草原,过起了祖宗的游牧生涯,但又与草原上的其他部族不同,他们毕竟受过中土文化熏陶,在他们的地盘里,读书声比牧羊牧马的吆喝声更响亮。
保机大人立国后,就是元氏提出建立北庭文字,保机大人首肯之后,元氏便举全族之力,会同南人豪门大族历时十年,做成了前无古人的盛事。
现在元氏的议事大帐中,十多个人正襟危坐,讨论一项事关家族十余万人口生死存亡的决策。有人主张向肖氏靠拢,有人主张力挺王族。
肖氏势头正盛,必然会压过王族,趋利避害,人之常情,自从退回草原的数百年来,元氏不正是这样左右逢源过来的吗?王族子孙式微,能干的没几个,最能干的已经前年战死,元氏就算力挺王族,独木能撑大厦将倾吗?这是一派的说法。
耶律立国刚过五十年,虽然王帐底蕴被肖氏掏空,但王族气数未尽,耶律子孙仍散布草原各地,肖氏崛起时日尚浅,人心未拢,成不了大事。这是一派的见解。
一个十多岁嘴上未长毛的男孩儿冲过帐外的守卫,进入到帐中,未等大人的叱喝声起,就仰头大声音道一句:“肖氏不读书,纵使仓促成事也不恒久。”
帐内一帮老头子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皆有愧色。
室韦部与耶律本是历代同盟,耶律数十年来,与室韦频繁通婚,实际是两族即是一族。除了老汗王於氏肖氏外,其他历代汗王的於氏都出自室韦氏,其实老汗王的前於氏,也是出自室韦,肖氏只是室韦皇后死后的填房。
现在室韦部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暗地里都不知吵了多少回。面对肖氏的威逼利诱,这些未经历过沙场血腥的室韦部勋贵人物,一下子就失了主心骨,拿不定主意了,说是朝秦暮楚,一点都不为过。
有一个叫室韦继志年轻人,埋头整理几大匣书信,这些书信,都是他兄长写给他的,讲的五花八门,既有为他解释书本上的疑难,也有讲释书上没有谋略,也有嘘寒问暖等等。
他的兄长叫做室韦大志,曾经投靠了南院大王,做到了南院长史,为耶律南望策划了无数事情,一身韬略,放在北庭,能与之平视的,寥寥无几。
室韦继志准备南下,去巴音朝鲁看一看兄长生活过的地方,去看一看边关,去看一看金沙坝,拜祭一下兄长。
当然,也想看看一肖雨师,是否真的撑得起栋梁的赞誉。
还有南人的几个高大门庭,却是一片酒筵歌席的升平气象。不是看不到风云积聚雨雪欲来,而是谁来了,都一样,百年王朝千年门阀,哪个坐上那把椅子,都动不了这些根深蒂固的门阀,无一例外是拉拢和示好,任他东南西北风,我自稳坐钓鱼船。
从炎汉开始,到五代消亡,这些豪阀,就这样优哉游哉,看着王朝兴替,看着百姓疾苦,置身事外,犹如翻过一页页寡淡无味的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