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席语重心长的话,听得太子背脊冷汗淋漓。好在皇帝说完之后,便意兴珊阑,把太子挥退,独自一人攀上花园里的假山,登高望远。
维熙四年五月初五,仲夏端午。苍龙七宿飞升至正南中天,得中又得正。
端午习俗原发源于南朝大江以南,后来南风北渐,两朝朝野和百姓,都在这日包粽子吃粽子纪念屈原,饮雄黄酒以辟五毒,采香茅艾草煲香汤沐浴去病压秽,燃苍术薰制衣被驱除蠹虫。南朝还赛龙舟,用五色丝线挂艾草菖蒲在门头。
大颂皇帝循例恩赐香汤给在京的三品及以上官员,并放假二日在家休沐。本来按例应在当晚在南薰殿大开经筵,由翰林侍讲学士说古论今,文官诗词唱和,武官射团摔角,皇帝与群臣一起吃枭羹饮蒲酒。但太子妃竟在当日临盆,皇帝喜得太孙,便传旨把经筵推迟一日。
宋青书在端午日哪里都不去,外面的热闹与他无关,那个气宇轩昂的西贝货倒是按他的要求,出去露了几个照面。
屋外的那些保镖们饮酒划拳的声音,只是依稀传入宋青书的屋子里。因为这间屋花了大力气改造过,比许多钱庄的银库还要坚实,双层门扇一关,苍蝇都飞不进来。
屋子的地板下面还有一间密室,连接着一条逃生的密道。宋青书跟着他老爹把脑袋拴裤带上四处漂泊多年,狡兔三窟的那一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宋青书正在用柔软的柳条抽打一位双手被反缚身后,口中被塞了面巾的妙龄女子,他的脚下,已经扔了好些抽断的柳条。妙龄女子的样子很奇特,除了眉毛睫毛,全身上下连带头发都被剃得干干净净,躺在床上,用挑衅和渴望的眼神盯着宋青书。面色铁青宋青书忍不住又一柳条抽下去,女子便用鼻音哼了一声,不轻不重,刚刚好挠在宋青书的心坎上,还像个白胖胖的春蚕在床上扭动翻滚。
不管是谁,日日都在等待别人对自已生死裁决的煎熬,想不癫疯,的确不容易。
初六日申时,大梁城内二品及以上在京官员入宫参加南熏殿经筵,除轮值的司吏之外,其余大小官员都在家中休憩。
大梁城的百姓,除了那些要出卖苦力换钱买米下煲的外,其余都还沉醉在节日欢愉之中,许多人还宿醉未醒。
戌时,黄昏断暗,家家户户灯影,大内皇宫酒筵正热闹。
宋青书宅子门前来了几架马车,从车上跳下来十几号人,一个个头蒙黑巾,手持刀剑。看来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
杨大象擎了把特制的大铁锤,走上门前台阶,抡起铁锤,几下子就把一扇厚重的大门砸得稀烂,余人蜂涌而入。
朱六听到门外异响,在茅厕中来不及扎好裤子,就一跃而起,蹿上大槐树上,坐在枝叶重重遮掩重重的树叉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宅子,手里紧握一张铁背大弓,背着一壶铁杆箭,共三十枝,每枝共六斤八两,能在百步之内??射透大颂制式铁甲。
朱六在等待冲入宅子的人踏上正屋房檐下的台阶,都要死在朱六的箭下。
清绝楼的众人刚冲入大门,正挡着大门的高大影壁就忽然倒塌下来,压住了三人,纵使不死,这辈子也别想再站起来。
影壁倒下,烟尘正升腾而起,正屋的门帘被掀开,十几枝弩矢劈头盖脸从门内??射出。清绝楼早有准备,众人冲进大门内时纷纷举起手中大盾护住全身要害。不想这数十枝弩矢好像有先见之明,全照清绝楼众人护盾罩不到的脚腿射去,瞬间又放倒几人。
豹子全身披挂,成了一个走动的刀兵架子,有大铁锤、有铁枪、有斩?马?刀、有铁甲盾,还背着一篓拳头大的铁球。饶是豹子年轻身壮,还是有些吃不消,感觉寸步难行。
这是张庆之给豹子定的任务,就是跟在大象身边,随时为大象递上趁手兵器。
大象捞起几个铁球扔进正屋的门内,立即传出几声沉闷的撞击和骨折声,门帘再次放下,并传出一阵零乱的脚步声。
清绝楼众人一步步逼向正屋。忽然屋顶一声音铃响,四周屋顶上站起十余位手持强弩的汉子,又是一轮弩矢泼射,清绝楼又倒下几人,余人连忙三人一组背靠背,举起盾牌护住上身要害部位。
屋顶上的众人正要举弩正行第二轮泼射时,忽然四周一声哨响,紧接一阵弦响,屋顶有几人中箭,从屋顶滚落掉入院中。
梁大先生和张庆之二人面对面盘坐在一辆马车里,二人中间的香炉里插着一枝点燃的檀香。梁大先生眼睛盯着檀香红色火点一点点往下移动,手中捻着一串沉香佛珠,张应之竖着耳朵仔细分辨外面传来的鸽哨声和竹笛声。哨声和笛声各有长短不一,张应之就拿支炭笔不时在?一张白帛上画些符号。
攻入宅院的还剩八个人站着,其中六个每三人一组背靠背,相互协防着,向正屋门口移步,大象和豹子两人立在院中,豹子举着铁甲盾背部贴着大象右侧,大象左手提着斩?马?刀一动不动眼神巡视四方。
清绝楼二组六人踏上正屋房檐下台阶,与正屋门口只有两步,只要一个燕子穿帘,就可以蹿进屋里。
几声密集大声的弓弦响起,清绝楼六人应声倒地,都是连盾带人被铁杆箭串在一起的。
朱六放完六箭,例不虚发。正在拉弓搭箭瞄着对面宅院中那个高大怪人的后脑勺,长吸一口气,准备闭气放箭之时,听到身边几声轻响,感觉口鼻中一丝莫名其妙的甘甜,然后就眼前一黑,一头栽下大槐树。
张庆之身旁的小几上拿起一只鸽哨,含在嘴里用力吹了起来。尖厉的哨声划开夜幕,传向远方。
十多个人攻进宋青书的宅子,只有大象和豹子二人完整撤出来。
青蛇从一处不显眼的墙跟阴暗处走出来,钻到一辆马车里捣腾一小会,提了两个瓦罐出来交给大象,大象准确地把两个瓦罐砸进宋青书的正屋里,未几便冒出青黄的烟雾,接着一传出一阵零乱的咳嗽声。
屋顶上方一声哨响,然后传来声响非常零乱噪杂,有弓弦响声、有利箭破空呼啸声、有踩踏瓦面破碎响声、有刀剑碰击声、有利刃切入肉体的响声、有跌倒声、有低沉的惨呼声……。盏茶功夫,屋顶的声响平息了下来,十几具尸体从瓦面滚落掉在院子里。
正屋里十几号面蒙湿巾的人边咳边冲出门外至院子里。又一声哨响,屋顶上跃下几人,冲进院里的人群挥刀乱斩。再加上大象和豹子,老鼠、青蛇、山狗、老猪,还有宋春雨,七人一起冲进院子。
院子乱糟糟一锅滚粥,沸腾了好一阵子才消停了下来。
正屋门帘又重新掀起,屋外台阶站了六个手拿刀剑,脸上蒙着湿巾的汉子,眼神凶悍暴戾。那个气宇轩昂的西贝货,端坐在正屋正中的太师椅上,手上拿着一块湿巾捂着口鼻。真正的宋青书和其他三位扈从站在西贝货的两侧,宋青书一手扶着西贝货肩膀,一手握着腰间的刀柄。
最后的对峙,势均力敌。
大象领衔攻击,提着斩?马?刀攻向大门,豹子背着大盾手握两柄短刀紧随其后。
山狗两柄鸡爪镰护在胸前,青蛇举着一柄外门兵器蛇剑,和山狗并肩攻向左边。
老鼠架着长短刺和左手盾牌右手短刀的老猪攻向右别边。
山狗攻下路,青蛇攻上路,半炷香工夫,放倒了左边的三人,代价是青蛇的使剑的右手,山狗背上两道差点要命的刀伤。
老鼠和老猪配合更好一些,但对手显然更利害些,所以比山狗和青蛇迟了一点才干掉对手,老鼠被穿了透胸一剑,老猪没了一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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