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微雨和微燕端着水和皂角香露等一应物什进来,恭敬地说:“姑娘,该洗漱了。”
雪间微微颔首,轻移莲步,走到洗漱台前洗漱。她优雅从容地捧起水,余光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个女孩,只见两人低眉敛目,眼神从不乱瞟,只熟练地伺候她洗漱完毕,铺好床,点上安神香。
雪间心里暗暗点头,面上却露出一缕恰到好处的微笑,声音如同拂过湖面的春风:“你们两个多大了,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回姑娘,我十一岁,她十岁。我们来这里已经有两年了。”微雨答道。
“我看你们两个样貌相似,可是亲缘?”雪间尽量把语气放缓,“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姑娘说的是,我和微燕是亲姐妹,是被一同卖到这里来的。”提起自己的过去,微雨似乎并没有多少感伤,“我们家里还有父母和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只因家里穷得活不下去了,母亲只得把我们卖了给哥哥和弟弟换碗饭吃。”
她们这样是身世在花街中是再寻常不过的了,连微雨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反正来了这结局就已经注定,窝着藏着也没意思。
“原来是这样。”雪间眉眼微弯,“你们两个都很好,往后就有劳你们了。”
“不敢当,姑娘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就是。”到底是年纪小,微雨似乎没想到雪间会这样说,顿时有些慌乱,“时候不早了,姑娘早些安歇吧。我们晚上就在外头守夜,姑娘若有事叫我们便可。”
说完微雨便侍候雪间上床歇息,吹了灯后带着妹妹行礼退了出去。
雪间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眠。像微雨微燕这样身世的女孩可谓不计其数,如果她们跟了一个真的花魁候补,往后的日子必定比一般游女过得好,只可惜……
她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闭上眼浅浅地睡去。
第二日仍旧是风平浪静。
雪间借着熟悉花楼的时候几乎感知过了所有房间。不论是接触到的人还是物,都没有丝毫沾染过鬼的气息,就连后面浣洗衣服的地方她也找借口去过了,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鬼的气息可以隐藏,但在不知道有鬼杀队前来的情况下,它不可能未卜先知消去所有存在过的痕迹。况且如果是能轻易干掉柱的上弦的话,雪间不认为她会谨慎到这个地步。
难道鬼不在这里?
不,还有一个地方。
她看向楼上的那所房间。
鲤夏花魁,她还没有见过。
但是花魁之所以称为花魁,就说明她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即使是一个楼里的人也不行。
然而一向运气不太好的她今天似乎格外走运,因为正在她思考的时候一个女孩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开口说:
“你就是雪姬吧。鲤夏花魁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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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间这是第一回见到花魁这种生物。
美貌,温柔,恬淡,这是雪间见到鲤夏花魁的第一印象。
和雪间从嬷嬷那学来的礼仪不同,眼前的女子似乎将仪态融到了骨子里,从容、不刻意,让人觉得舒服而赏心悦目。
“我听妈妈说了你的事。”鲤夏花魁为她斟了杯茶,“我不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看得出来,你来这儿并不是为了花魁这个位置。”
雪间心里一紧,暗叹能当花魁的果然不是一般人,面上却回道:“花魁说笑了。我一落魄之人,能有碗饭吃尚且满足,实是没有别的想法。”
“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只是不管你来这儿目的是什么,我只想提醒你——”鲤夏花魁忽然压低声音,“这儿可是吃人的。”
雪间不禁有些讶异。她看着鲤夏花魁一秒恢复成从容不迫的模样,实是没想到她居然会提醒她这么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要向在这儿混得好,就要把眼睛和耳朵蒙了去。否则眼睛看了不该看的,耳朵进了不该进的,心里信了不该信的,往后啊就难了。”说完,鲤夏花魁托起茶杯轻啜一口,目光却望向她。
面对她的目光,雪间微微低头,笑道:“我虽然家里穷,没什么见识,却也读过几本书。只道是‘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虽不知真假,可我知道如今心里怎么想的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都不紧要,往后也不紧要。”
鲤夏花魁听罢,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妈妈说得没错,你确是个好的。”
雪间身体前倾,垂首回礼:“多谢花魁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