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竟然都是有些模糊。
修行之人不该如此,更何况暂且抛开儒家一脉证道之法的优劣之谈,作为一位儒家合道境界的圣人,根本不该这般日薄西山。
随着中年儒士牵着陆汐,走出屋舍,屋内的两位外乡人也是恢复神色。
儒士带着陆汐一路来到了福禄街口,站定下来。
那一条在眼下看来极为明亮的小巷子,离了一老一少仅仅一步之差,通天般的槐柳树、经久不枯竭的水井和那轮变为圆月的明月,都是清晰可见。
明明已经熄了灯入了夜的福禄街富贵人家,有灯火隐隐约约透出,伴随着的还有在寂静后的纷杂,有震怒、有惊讶、有讥讽、有好言,嘈杂得如乱麻一团。
中年儒生让有些迷糊的陆汐站在巷口,自己则是一步踏出。
一步落下,
槐柳树忽然枝桠乱颤,
那不得见的水井井面也是波涌不绝,
天地间寂静一片,杂音顿消。
儒士已然立于福禄街小巷,与仅有一步之隔的陆汐恍若隔世。
中年儒士伸出一只手,朝向少年,神情温柔,似乎是在鼓励少年勇敢些,踏出一步试试。
酝酿了片刻,
天地间又有一步踏出,步子虽是不如先前那位儒士来的大些,
可引起的异响却是不小。
福禄街嘈杂人声再起,比起先前更甚。
“聒噪!”,中年儒生牵住迈进福禄街的陆汐,向着周天声响,微微动怒
嗓音落下,小巷里鸦雀无声。
中年儒士满意地额首,继而牵着陆汐的手往槐柳树下的水井,迈步走去。
一路上,儒士有意放缓步子,可即便如此,身侧的少年早已落了自己半步距离,
惊蝉巷少年,如同少年先前想的那般,福禄街的请石板街,极为难走,
少年走的很是困难。
三步两步一步,满脸憋红的少年和逐渐显露疲色的中年儒士,终于还是走到了水井前。
井水清冽,有涟漪微泛,同时也有一轮圆月映照在内。
少年抬了抬头,瞧了瞧领着自己前行的先生。
先生露出一个笑容,极为勉强,而后更是用细微不清的嗓音,示意少年捞一捞井中明月。
少年茫然不动,不是因为先生要求的事太过不切实际,而是仿佛灵犀忽至一般,
少年拼命睁开被那轮圆月刺得流泪的双眼,声音一下子就哽咽起来,问道:“先生,你要是要走了吗?”
“嗯,和你一样,要走了。”
“先生,如果我不去捞井里的月亮,你会不会就能留下了?”
“不会的,有太多的人希望我死,死的轮回无望,死的无迹可寻,不过若是以后你出了小镇踏上修行的路子,这一轮明月,算是先生我留给你的大考罢”
中年儒士摇了摇头,示意正要开口的少年不要再问。
少年弯腰,迎着井面俯下身子。
井面里同先前一般,依旧照不出少年模样。
临了近些,反而浮现了林端阳的面貌,:“回去,如世俗人,何来脸面与本座称兄道弟!还不速速退回!”
浮生若梦,如走马观花般,井面镜像万千,
有叶庆之桀骜神色:“滚回去,连我都拿不到的东西,你这等泥腿子哪来的资格!”
有范俊讥讽发笑:“走吧,别来丢人现眼了,陆汐!回头保你升官发财。”
也有陌生人愤怒:“这不该是你的东西,即便那个少女不想拿,也该是叶庆之范俊之流去收取!”
........
“小陆汐,快些回家看看娘亲......”,最后有妇人慈祥又带些虚弱的嗓音亮起,由得少年伸出的捞月手彻底顿住。
无力他顾的齐先生,静静在一旁瞧着。
恍然间,有女子衣袖飘摇,洁白一身,如神似仙,
女子的出现,引得井面镜像一一碎裂。
天地间仿佛有一道来自极远、极高之地的声音落下:“井底捞月?不过是井底之蛙的空梦一场罢了.......”
原先像是被禁锢住的齐先生,竟是回光返照般猛地一步向前,口中有词:“大道三千,不管是武夫修士还是封神敕鬼一事,与天道而言,所谓长生?不也是井底捞月?”
“齐明阳!你放肆!”中年儒士话音落下,伴随着的除了井水枯竭露出圆月一枚外,便是有一道更为洪亮的声音,轰然落下。
齐先生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转过神,俯下身子催促少年捞起那轮圆月。
就在少年指间触碰到那轮井中月的瞬间,原先亮的极为放肆的圆月倏的一刹那,由亮至暗,灭的极快,同时也有一道光亮趁势钻入少年右眼。
忽然出现的神仙女子,正同中年儒士说些什么,陆汐听着有些模糊,想要凑近了些,突然脑袋有些吃痛。
少年的睁开眼,原来是脑袋磕碰到了木桌,被疼痛惊醒。
伴随着鸡鸣声,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