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也没能说出口。
因为{江舫}在握掉了他掌中的匕首、在匕首“当啷”坠地时,用单手死死锁住了他的双腕,另外一只手向上,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
南舟的颈部很细,只用一巴掌就能全然掌控他的呼吸,稍稍一捏,便有大片大片的红从他发力的掌印边缘渗出。
{江舫}把他压倒在屋顶上,把他的脖子掐出格格的细响,用温情脉脉的语调说:“要杀你,得让我亲自来。”
“南舟”无法呼吸,便从他另一手的掌控中脱出,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却发现他的脉搏跳得很快,与他面上的镇定全不相符。
在这生死关头,他居然马上猜到了{江舫}想要做什么。
在氧气被尽数隔绝的情况下,他想要开口说话,却是无能为力。
随着肺部空气的急剧流失,“南舟”眼前光影更迭转急,天上那一轮悬月也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像是一只接触不良的硕大灯泡。
这不全是幻觉。
……游戏世界读取到核心人物“南舟”的生命值急速流失,也变得不稳定起来。
{江舫}不肯浪费时间去找{南舟},就是要守在“南舟”身边,为他找这么一个难得的两全法。
那些高维人只要“南舟”死,但不一定要真死。
“南舟”割喉,必死无疑,但如果只是通过窒息,造成暂时性的休克和心脏停跳,那就说不定……还有回转的机会。
随着“南舟”身体的痉挛,{江舫}俯下身来,手上力道不减,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喂,如果世界不崩溃,那个南舟得到车票,我就会救活你;如果世界塌了,我们都不在了,你就要记得,是我杀了你,要给我记得牢牢的,像你记得他一样牢。”
“南舟”无法回复。
他只是在握住{江舫}手腕的手指上温柔地抚摸了两下,权作应答。
{江舫}的皮肤被他抚摸得一阵起粟,脸颊也微微涨红了:“小骗子。谁信你。你肯定在心里骂我。”
“南舟”在心里回答他:
我没骗你。
了结了这段过往,就一起走吧。
你还欠我……好几个问题。
比如说……
在“南舟”的世界渐趋黑暗时,一滴温热却不期然落到了“南舟”脸上。
“南舟”略感诧异,在无穷的窒息中伸出手掌,要去摸那水迹的来源时,手却被牢牢捉在了掌心。
在世界归于一片彻底的漆黑前,他的手被人轻握着,有人对他说:“走。我们一起走。”
关于这三个微小的盒中世界的故事,因为核心人物的死亡,啪咻一声,像是完结了的游戏或电视剧,在宇宙的某个角落中消失了。
……
将南舟从迷思中唤醒的,是一声长而凄厉的列车鸣笛声。
滚滚的雪白蒸汽腾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了笔直的一条热线,直冲天际,仿佛天边此刻丛丛云朵,都是蒸汽所化。
南舟正身处一个老式的车站中,坐在站台边的一方条凳上。
南舟执握在掌心的一份契约书,被一阵无端涌来的风吹得呼啦啦一阵响。
甲方:列车管理员
乙方:南舟
内容:甲方将乙方的复制体投入一段游戏中。
在游戏开始后,乙方会完全忘记签署契约的事情。
甲方有责任保证将游戏难度控制在乙方力所能完成的范围内。
乙方则要通过在游戏中心甘情愿的死亡,结束这场游戏。
在游戏结束后,乙方将会收到奖励车票一张,有效期为6个小时。
有效期,自车票进入仓库后开始计算。
请在车票过期前,登上这辆绝无仅有的单程列车,去采撷属于你的胜利果实吧。
借由这纸契约,南舟终于回想起,自己和江舫他们接受副本传送后,他们就进入了一个封闭的小房间,围坐在一张桌前。
桌上就摆放着这五纸合同,四周也没有别的人为他们解说。
在封闭小房间内的氧气耗尽前,他们讨论了将近一个小时,得出的结论是,游戏的难点在于“心甘情愿”四个字。
在失去相关记忆的前提下,没人愿意心甘情愿去死。
但如果得回记忆,知道自己是一个复制体后,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为主体去死?
综合看来,这明明是一纸霸王合同,可为了完成最后一个副本,他们也是非签不可。
在明白了自己究竟身处何方后,南舟第一时间打开仓库。
仓库首位,是一张古朴老式的淡绿色车票,上面烙着班次,恰和眼前这辆列车侧身上镶嵌的铜牌一致。
车票上没有写明目的地,却清清楚楚地写着南舟的名字。
这样一来,车票就是单人单次使用,无法再出借给旁人。
南舟直接跳过了这张对获胜而言至关重要的车票,在仓库中依次搜寻起来。
他记忆很是出色,对仓库里的东西一样样记得分明。
可他前后足足翻找了三遍,才肯确认——
……没有了。
那张绘制着“南舟”、【南舟】与{江舫}的图画,没有了。
……有些东西是可以通过设定带入游戏的。
但游戏世界,与他所处的车站世界终归是不同维度的。
它根本带不出来。
南舟低下头,望着铁轨,怔忡许久后,一道高大的阴影自上压来。
一个面孔青灰、肌肉僵硬,宛如木偶一样的乘务员沉声询问:“您好。您要上车吗?”
南舟:“请问是六个小时后发车吗?”
乘务员机械报时:“五小时零五十七分之后。”
南舟:“我的队友们呢?”
木着一张面庞的乘务员,重复道:“您要上车吗?请出示您的票证。”
南舟把脸偏向一边,不再看这个复读机:“我等人。”